第九章 狼藉
嚷嚷走了进来,立即争先恐后找座次。
“哎,这是不分级别座次的酒宴。各位随便就座,美酒尽管喝!”
操一口浓重尾张方言说话的是年禄二十四万石的尾张清洲城主福岛正则,他一进来就满嘴酒气。这位好似无法无天的大名一句话,酒宴乱哄起来了。
(重要人物家康,没来呀?)
左近失望了。家康不来,是因为同是大老的前田利家患病缺席,他也故意回避了吧。
“打出了忠诚规矩人的幌子。”
左近始终对家康没有好看法。
宴饮始酣,全员酩酊,每人都露出了行伍出身的本来面目。有人大声呼喊;有人怒吼;有人破口大骂。最后,竟有人跳过膳桌,逼近争吵的对方想扯住对方前胸,酒席会务组人员上前抱住劝阻……闹腾得一塌糊涂。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左近透过纸拉门望了一眼宴会间,切身感受了丰臣政权的实态。
以中村式部少辅一氏为首的六个会务组成员,声嘶力竭,到处呼喊:
“列位,静一下!拜托,安静!今天设宴不是为了争吵干架!按照太合殿下旨意,设此酒宴是为了列位今后和睦相处。要听明白哟!要听明白哟!”
然而,谁也不听。最后,福岛正则大概看着主管人员安国寺惠琼有些不顺眼,说道:
“和尚,我来罚你一下!”
说着,福岛站起来了。这时吵闹达到了顶峰。惠琼虽系僧侣,却是在伊予有着六万石领地的大名。他不是武夫出身,要想逃走。福岛尾追而去。
“简直无法无天!”
酒宴主管人一把抱住了福岛。于是,福岛和主管人扭打在一起。会务组一看仅靠自己镇不住场面了,悄悄遣人去找家康。
(却看后果将会如何?)
左近不带表情地望着宴会厅。偏西的太阳照在左近的肩头上。门在檐廊外缘的对面。未久,那门往左右拉开,家康独自走了进来。
在左近看来,这位年近六旬的关东大大名,虽是个坏家伙,却有着令人着迷的演技。家康疾步进入宴会厅,脸色骤变,大怒道:
“列位真能欺骗老夫啊!”
这演技连左近都感到意外。
“先日向我交誓言书时,其中明明有一条,就是不可争吵。但列位今日做些何事?老夫有何颜面去见太合殿下?如此这般,列位皆已成为老夫的敌人了!”
家康威严地站在杯盘狼藉的酒宴厅里怒斥着,又喊人,说道:
“所有门都关闭,谁都不能回去!门外,有老夫的人把守着!”
家康怒吼,两眼噙满了泪水。怎么看都是一片赤诚地担忧着丰臣家的将来。这种“赤诚”加上惊破魂胆的言行,令满场人颤栗,那个福岛正则脸色苍白,瘫软地跪着道歉:
“内府,敝人错了!”
其他人也跪着退回各自的座位,缩成一团。
“内府可畏!”
檐廊里的左近咋舌赞叹。能展示如此演技的人,满天下除了家康,还有何人?当然,还有诚实人,即主公三成。但家康心藏虎狼野望,表面却装得俨如笃实的老农,能演到如此程度者,放眼天下,也只有内大臣家康了。
(或许,他这是真的?)
连左近都将信将疑了。为此,他想暗杀家康的雄心软了下来,理所当然吧。眼下若杀了正在演戏的丰臣家的大忠臣——内大臣家康,左近反倒成了大恶人,株连其主公三成也摊上了当恶人的差事。
(惊愕至极!)
岛左近活像看完了名角表演的能剧一样,腋窝里汗水淋漓。
数日后,三成登城,来到秀吉病榻旁看望时,秀吉弱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