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将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今天夜里可实在叫人吃惊,”他慢悠悠地说,“也许你还不知道哩,今天夜里我的高级顾问和所有有钱的人都穿过火线巴结敌人去了。一个月内其余的人大多也会学着这么干。谢谢你出了力,香农先生,我会记住的。再见了,祝你幸运。”
他转过身去,走上梯子,向“超级星座”灯光昏暗的机舱内走去,这时,恰好四个发动机里的第一个发动起来了。香农往后退了一步,向那个曾雇他服务一年半的人最后敬了个礼。
“祝您幸运,”他说,一半是对着自己说的,“您需要运气。”
然后他返身向等候着的DC-4走去。
舱门关上了,发动机转动起来,范·克里夫坐在这架停在机坪上的飞机里等着。这时,他透过黑暗望见机头冲下的“超级星座”轰隆隆地滑上跑道,从他眼前经过,终于飞了起来。两架飞机上都没有一点儿灯光,可是这个南非白人从道格拉斯式的飞机驾驶舱里能分辨出“超级星座”的三个直尾翅。那架飞机突然消失在棕榈树林上空,向南飞去,进入迎来的云层。这时,他才把载着一片哭泣呜咽声的DC-4慢慢滑向前方的起飞点。
当范·克里夫命令副驾驶打开机舱灯时,这架飞机已经飞了将近一个小时了。在这一个小时里,飞机从一个云堆躲进另一个云堆,时而飞出藏身的云堆,时而又迅速穿过低垂的高层云,找到另一个更稠密的云堆躲起来。它总是寻找云堆藏身,不让盘旋着的米格飞机在月光皎洁的夜里发现自己。而当范·克里夫知道自己的飞机已经在海湾上空飞出很远,机尾后的海岸离着它已有不少路了,他这才准许打开机灯。
机灯的灯光在他身后照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象,这种景象仿佛是多雷的一幅基调比较阴郁的画。机舱的地上铺着湿渍渍。污秽难闻的毯子。一个小时以前,这些毯子是用来裹那些包的。那些包里是40个小孩,他们畏缩着,一个个形容枯槁,由于营养不良都脱了形,在机舱两侧一排排地扭动着身子。蹲着的玛丽·约瑟夫修女从舱门边站起身,开始在这些挨饿的孩子群里走来走去。那些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前额上都贴上了一块胶布,正好在头发下面一点。由于贫血,头发早就变成赭色了。胶布上都用圆珠笔给利伯维尔城外的孤儿院写清了有关情况,如果身份不明的话,就写一个姓名和号码。他们不给战败者记载身份。
机舱后部,那五名雇佣兵在灯光下眨着眼睛,向他们同行的乘客瞥了一眼。以前他们也见过这种情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们见过多次了。每一个雇佣兵都觉得有些恶心,不过谁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事最终都是会适应的。在刚果、也门、加丹加和苏丹,他们总是见到这样的一副情景,也总是见到这样的孩子们,并且对这种情景也总是无可奈何。这会儿他们思索着,掏出香烟抽了起来。
机舱的灯光使他们从昨晚日落后第一次互相看个清楚。他们的军服汗迹斑斑,沾上了红土,面孔疲劳得拉长了。雇佣兵的头儿背靠厕所的门坐着,伸直了腿,面对着驾驶舱的机身。卡洛·艾尔弗雷德·托马斯·香农,今年33岁,他的淡黄色头发剪成参差不齐的平头。在热带,头发剪得很短是非常舒服的,因为这样汗比较容易散发出来,而虫子又不会跑进去。他的浑名叫“猫儿”香农,这是因为他的姓名打头的几个字母是“CAt”(猫)。他出生在北爱尔兰阿尔斯特省的蒂龙郡。父亲送他到英国的一所大学预科里去受过教育,所以他就不再有北爱尔兰的乡音了。在皇家海军陆战队里待了五年之后,他离开了军队,想过平民的生活。六年以前,他替一家伦敦贸易公司的乌干达分公司工作。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悄悄合上分类账本,坐进“流浪者”牌汽车,向西开往刚果边界。一个星期以后他签了合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