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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晚餐
好,死在哪不好?死在这儿。”每个人也都这样埋怨死者。大约十分钟后,地铁重新启动,停靠到站,他走下来,看见的场景和往日任何时刻看见的一样,干净、沉默、规整,有着永远微笑的广告美女和行色匆匆的路人。只是在一处的铁轨和墙壁上有着新鲜水印,它们一定是冲走了喷溅出的血迹。一具躯干就在刚才被齿轮切割得整整齐齐,工作人员仰着脖子,眼望着天,像抬一袋发臭的垃圾那样仓促抬走它。要是有化尸水的话,他们一定愿意将它当场化掉。一个人消失掉了。没有姓名、性别,也没有年龄。对一切没死的人来说,他毫无价值,不值得纪念,只是个耽误人出行的麻烦,就像地铁运营负责人讲的,乘客跳下站台,影响的不仅仅是一列列车的运营,更是大量市民的正常出行。

    难道一点悲伤都不应该有?吕伟忽然感到不公平。走出地铁站后,阳光猛烈地照向他这具运转正常、生机勃勃的身躯,使他生出极大的不真实感。因此在走过花店后他又折回来,买了束菊花,回到地铁站,将它放在地上,并像真正的默哀者那样看着光溜溜的铁轨。

    “你干吗停下来?”女人说。

    彭磊双手笔直撑着,双腿并拢,身体弓成一座桥,脑袋偏过来望天花板的大顶灯。那是只圆灯,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如此安静、沉稳,以致让他心慌。就像它是只得了白内障的巨眼,深处藏着一枚无形而敏锐的小眼。

    “你看它干什么?”

    “里边是不是有摄像头?”

    “神经。”

    女人抱住他头颅,将它扭过来,“看着我。”但他还是扭过头去,“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总觉得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这一天都属于你。”

    “我怕他回来了。说不定那个讲座取消了。”

    她笑起来,“讲座取消了,他来去也得两小时。”

    “你看现在距离两小时只差十分钟了。”

    他指着墙上嘁嘁嚓嚓走着的钟,那玩意儿走起来就像铡草。他像处在大雾之外,听见马蹄声渐近,却不知它们在哪里,“外边只要车辆一刹车我就怕,隔音也不好,连电梯门关上的声音我都听得见。”

    “他没车。”

    他还要说,她已溜出来,推翻他,自己跨坐上去。他悲哀地看着她像个碾磨,前前后后地碾起来。他们身体结合处发出单调乏味的声响。一切变化为程序,就像打台球,开始还想推球入洞,后来灵魂像是被球杆操纵,再也找不到得分的兴趣,仅是杆子伸出,手臂便得跟着摆起来。每次不得不这样坚持时,心里都会涌起不如去死的恶心。他想。他甚至想到小时候在家压水泵,压一下出来一小捧水,而水缸是那么大。这女人就是一只巨大而无法餍足的缸。她说:“我就喜欢你这样不急不慢的,就像沿路看风景,一路走走停停,看了很多。不像他,一上来就直达目的。”

    “他把你当性器了。”他本来还想说,而我们是互相爱着,但没说。

    吕伟买了一捆蓝色玫瑰。

    以前没见过玫瑰还有蓝色的,这次见着,叹为观止。他以为是漂染的,用手指搓捏花瓣,却是辨别出它的货真价实。说起这造物的神奇,即使是世上最好的染匠,也染不出这样的颜色,即便天空与大海,也到达不了它的辉煌。它沉稳严肃,含蓄内敛,却无处不展现灵魂深处的妖艳;说轻佻热闹,招蜂引蝶,又能从骨子里辨别出恒久不渝的忠贞。这就是对她的比喻。诱惑与庄重,矛盾的统一体。

    我爱你。他心里想。她从十九岁跟他,经历过吵架、分手、复合和平淡,生活了十三年。现在他感到愧疚,她是将整个青春——那人生最好的几年——付给他,而他这些年来孜孜不倦的不过是狗屁不是的研究。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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