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为维多利亚时代的男人们就是用这种伎俩来对付女人的,如今她们也要用之以战胜眼前的这个男人!而他所采取的对付她们的办法就是在作品中直截了当地和妇女对话。
我从来不喜欢他的作品,于是估计自己也不可能喜欢他这个人。物似主人形嘛,除非那些耳闻目睹的事实能证明该作者与其文章截然两样。
还好,在奥萨诺的笔下毕竟还有富于同情心的医生,勤奋好学的教师,诚实认真的律师,理想主义的政客,高尚纯洁的妇女,深明哲理的作家,富于正义感的演员等等,所以尽管他在写作时使用泼妇骂街式的架势,他的作品中又充斥着使人反胃的恶意,但是现实生活中的奥萨诺还是一个可以相处的人,听他讲话,包括听他不知羞耻地吹嘘自己的写作也不是一件太可怕的事。
他把自己当总编辑的书评社搞成了一个独立王国,手下有两名秘书,20多个负责阅读的职员,另外还聘请了许多兼职的自由职业批评家——从著名作家到挨饿的诗人,从不得志的小说家到德高望重的教授等等知识分子中的精英,应有尽有。他既利用他们又看不起他们。
奥萨诺像个疯子一般地操纵着这个书评社,他知道作家们对《星期天评论》的扉页极其重视,就在向全国出版书评时订下了这么一条规矩:第一页必须刊登关于拿破仑或凯瑟琳二世传记之类的文章,而且一定要由有影响力的大学教授撰着。他这样做是因为他憎恨大多数的小说家,嫉妒他们,他还憎恨出版这些小说的出版商。经他如此编辑的书或书评都让人无法忍受,这样就正中了他的下怀,达到了他激怒每一个人的目的。
我第一次见到奥萨诺时就发觉虽然关于他的流言蜚语确实是空穴来风,然而文学界的同仁对他的评价也并非都是人云亦云,还有他自己树立的公众形象更是名下无虚。在我的心目中,他以前的那个猥劣可耻的丑恶形象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自然艺术风格的伟大的作家,社会上对他的那些富有传奇色彩的美誉他也都受之无愧。
我在奥萨诺那间位于汉姆浦顿的别墅里采访他,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像个老苏丹王那样蛰居在这里。当时他已年过半百,穿着一条蓝色的网球长裤,上身是一件为了遮掩他那高高凸起的啤酒肚而专门设计的也是蓝色的网球衫。脸部皮肤相当粗糙,作为一个下届诺贝尔文学奖的可能得主,这张脸正合适。虽然长着一双邪恶的绿眼睛,一见面他还是能给人一个不错的印象,今天他就表现得很友善。身为掌握着全国最权威杂志《星期天文学评论》权柄的头头,每期书评出版的前后,都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地去舔他的屁股以示忠诚。他早已习惯了人们的阿谀奉承,怎么能猜到今天的来者不善?又怎么会理解我这个失败的作家出版了一本失败的小说,第二本作品看来问世还遥遥无期,只能怀有仍然在失败中踯躅的潦倒文人的心态?相比之下,他写了一部几乎是伟大的小说后就能够一本万利地伟大下去,我的心理怎么可能平衡?如果《每日生活》杂志社允许的话,我早就向世人揭露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了。
两年前我已写好了那篇讨伐奥萨诺的檄文,句句击中他的要害,遗憾的是埃迪·兰舍不肯把它刊登出来公诸社会。当时他们正在谋求奥萨诺写一篇事关紧要的政治故事,不敢得罪他,结果害得我花在写这篇文章上的整整一天的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做梦都没有想到两年后奥萨诺打电话给我,聘请我在他新创办的一本大型文学评论杂志当助手,原来他不知从哪个渠道看过我那篇杂志社不肯刊登的文章,对我记忆犹新,还说喜欢这篇文章的内容,说我是个了不起的作家,是他那些最自命不凡的作品的知音,云云。
采访他的第一天,我们坐在他那间别墅的花园里,一边看他的孩子们打网球,一边聊天。四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