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嘴、眼睛和头发都使我睡得如此安稳、平静和深沉,是服用任何大剂量的药物都不能达到的境界。当我一觉醒来时,听到她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和已放学回家的孩子们的吱吱喳喳的欢闹声,我感到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价值的。对于我来说,女人是一块被我自私地使用着的圣地,她使得一切都变得可以忍受,男人们要是没有了女人这一圣地,怎么能承受得起生活中的失败?家庭更是一片乐上,上帝最知道,每当我面对累累债务忧心忡忡,每当我为自己成了一名失败的作家而撕心裂肺,每当我……只要一回到了这片乐土,所有的痛苦都会烟消云散——我可以和最亲的人共进晚餐,可以给孩子们讲自己编写的故事,还可以和妻子造爱,她那份坚贞不渝的爱是我可靠的精神支柱。家庭,在制造着不可思议的奇迹。这个真实的奇迹不仅仅是我和维丽才享有的,所有的男人和他的妻子儿女都可以享有!无数年以后,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假如连这片乐土也消亡,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使人们欢聚一堂的东西了。不负责任的爱情和没有目的的仇恨都是不能够长久的。虽然我终于要告别这个世界,我还是为自己能在世上拥有过这片乐土而无悔。
在赌城维加斯,我把这些故事零零碎碎、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朋友们,有时是在客厅喝酒的时候讲,有时是在咖啡馆吃晚餐的时候讲,无论我讲得多么动情,科里都依然穷追不舍:“我们还是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妻子?”佐顿则有点不屑一顿地看着我,他早已走过了这些旅程,而且比我走得更远,可算是曾经沧海吧。
“我并没有离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声明道,“我只不过是溜出来休息一下,我天天给她写信。哪天一觉醒来,我感到需要回家时,去搭飞机就行了。”“就这么简单?”科里问,没一点讥讽的意思,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沉默寡言的戴安妮一向都只是默默地听我讲,这次她却一反常态,热情地拍着我的膝盖说:“我相信你!”
科里问她:“你凭什么来相信一个人?”
“大多数男人都不可信,”戴安妮回答他,“但墨林是个例外,至少他目前是可信的。”
“多谢!”我好不得意。
“你最终也会变得不可信任的!”戴安妮又冷冷地摔过来这么一句预言。
我忍不住向她发难了:“那么佐顿又将会变成什么样呢?”我和科里都知道她爱上了佐顿,佐顿对于此事却既不在乎更不想点穿,听到了我的问题,他把脸客气地转向她,露出疑问的表情,仿佛很想知道她对他的印象。那天晚上他的脸色相当难看,泛着病态的苍白中还混着青黄色,颧骨突出得离奇。
“不,你是例外。”她对他说。佐顿当即把头转向别处,他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
坦率豪爽的科里最后一个讲述自己的故事,他和其他人一样,隐去了最重要的内容。对于这一点,我几年以后才发现。当时他自我描绘的面目,至少那时的我们听起来觉得真实可信。我们都知道他和旅店老板郭鲁尼伏特之间有着神秘的关系,同时他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堕落的赌徒和坏蛋。
佐顿对科里的故事无动于衷,我却不得不承认被深深地吸引住了——我对任何淋漓尽致的描述或尖酸刻薄的讽刺都会着迷,也从不去做道德伦理的判断,而且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反正我只是一个忠实的听众。
教训人和激励人均是科里的拿手好戏,谁都瞒不过他,他却擅长欺骗别人。他那惊人的生存能力和强烈的求生欲望建立在厚颜无耻和完全没有仁义道德的基础上。他给人的印象总是十分可爱,幽默风趣,对什么都很好奇,特别是对女人很有一套。偏偏他那种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现实主义的方式,恰恰就是女人们最欣赏的东西!他经常手头拮据,却仍有办法把酒店里的随便哪一个女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