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样,我是他唯一的亲弟弟,他比我的妻子更了解我,处处呵护着我,怎么都不会生我的气。
动手术后,我在医院里住够了整整两个星期。临出院那天,我去向科恩医生告别,他也祝贺我走运。护士小姐把我的衣服拿给我,还陪我去办公室签一些例行文件,办理出院手续。一路上,我只觉得很不是滋味——没有一个人来接我出院!我仿佛感到自己又成了一个凄苦无助的孤儿,不知道经过了这么大的手术后自己形单影只地坐地铁回家受不受得了?途中万一虚脱怎么办?晕倒了又会怎么办?上帝啊,我岂不是又要重演圣诞前的那场悲剧?我惶惑到极点,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这是因为一手造成今日困境的人正是我自己啊!
阿迪曾经问我叫了谁来接我出院,我告诉他当然是维丽,而当维丽表示她准备来医院接我时,我却对她说假如阿迪来不了我完全可以自己坐出租车回家,其他亲友理所当然都以为由我的家人来接我,所以就出现了这么一个谁都没有来接我出院的结局。我炮制这么一个恶果的原因是出自一种小小的怪念头,那就是存心要创造条件来抱怨一下大家。
我一向非常自负,从来就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和照顾,自以为完全可以凭本事和能耐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根本就没有必要靠谁来为我排忧解难,偏偏这一次当我恶作剧地遣开了所有的亲友后,却又在如此强烈地渴望得到他们的温情!我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傻瓜。
当我可怜巴巴地回到病房时,居然发现阿迪正提着我的行李箱在等我!我激动得几乎哭出声来,马上冲了过去,一把拥抱着他——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动过感情!我欢笑着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出院的?”阿迪淡淡一笑,疲倦地答道:“你也真是的,我打电话问维丽,才知道你说是由我来接你。”
“我从来没有对她这样说!”我狡辩道。
“走吧,”阿迪边说边挽着我的手臂,领着我走出了病房,“我太了解你的作风了,只是你的这种做法对于关心你的人来说太不公平,太过分。”
我直到走出医院上了他的车,才喃喃道:“我只不过告诉维丽你可能来接我……我只是不想麻烦她……”
阿迪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他一面开车一面轻描淡写地责备我:“你不应该这样做,你可以这样对我,但不能这样对维丽。”
阿迪是世界上独一无二最彻底了解我的人,他非常清楚地知道我是在为自己成了一个完全的失败者而痛心:做一个没有成就的作家已经够我心灰意冷,不能尽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更增添了我的沮丧,我无颜请任何人为我做任何事,同样羞愧于请求任何人——包括我的妻子和哥哥接我出院。
我们的车开到家时,维丽已经在等我,她快步迎上来吻我,脸上流露着困惑和恐慌的表情。我们三人在厨房喝咖啡,维丽依偎在我身旁,轻轻地抚摸着我。“我不明白,”她终于忍不住说,“你为什么不和我说真话?”
“那是因为他想当英雄!”阿迪回答她,他的话使她更加如坠五里雾中。啊!阿迪知道我不愿意让她了解我心灵深处的失败感,他也认为她知道这一秘密后反而对她不利,而且他仍然对我充满了信心,相信我很快就会重振雄风,因为任谁都会有衰倦期,英雄豪杰都免不了人生的低谷,我也一样,只要能闯过来,恢复元气,就会又是好汉一个。
喝完咖啡,阿迪准备走了。我向他道谢,他脸上露出调侃的笑容,可是我也察觉到这笑容里闪现着不安——他还在为我担忧。我也在暗暗心疼——叹息他被这沉重的生活拖累了。哥哥离开后,维丽坚持要我立刻上床休息,她帮我脱去衣服,盖好被子后,自己也光着身子钻进了被窝。
我柔情万种地拥抱着她,很快就睡着了,她那温暖的身体,那值得信赖的双手,那忠实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