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诺勒下榻的旅馆窗外再没有值日的阳光,也见不到皮肤油光发亮的年轻人在高帕喀巴那的白色沙滩上嬉戏。透过蒙蒙细雨,伦敦街道看上去色彩斑驳,阵阵清风袭来掠过幢幢楼房,钻进条条胡同。人们从各自的家门口奔出来,或加入等候汽车的行列,或拥向火车站和小酒店。此时此刻,伦敦人每每感到一种摆脱了一天令人烦恼乏味的工作之后的轻松和愉快。为了活着而活着,那么怎么能叫生活?在诺勒看来,世界上再没有别的城市的市民在结束一天工作之后表现得如此兴高彩烈了。既使刮风下雨,大街上也是现出一种抑制着的兴奋景象。
他从窗口转回来,走到写字台前,拿起了旅行用的银杯。从里约热内卢到伦敦大概用了十五个小时的时间。现在他到了目的地,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他曾试图在飞机上考虑一下,但是在里约热内卢遇到的桩桩事件实在令人费解,搜集到的情况又这样矛盾重重。他感到自己仿佛进了一座迷宫,又象是在一片陌生的、枝叶异常茂密的森林之中。他刚刚开始寻找出路。
格雷夫是狼穴的残存者?而且还是狼穴的成员之一?不可能。狼穴的成员对日内瓦密约,对完成海因列希·克罗森的梦幻承担着义务。冯·泰波尔一家是这个幻梦的组成部分。格雷夫则想毁灭他们,就象他下令在荒凉的里约热内卢附近的瞭望台判处海因列希·克罗森的儿子死刑,让他在夜晚的城市街道上丧生于从汽车窗口飞来的子弹一样残忍,他决不是狼穴成员,也决不可能是。
克拉拉一家的背景也相当复杂。究竟是什么因素阻止他们离开巴西呢?总不能把大战时禁止过他们进入机场和港口做为理由吧。他相信兄妹二人提供的情况是真实的,但无论他怎样抑制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基本问题太多了,致使他总觉得克拉拉兄妹的做法有些不自然。
诺勒倒了一杯水,拿起了话筒,他要找一个人。此人叫约翰·丹尼森,工作地点在《卫报》编辑部。报社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下班。他马上就能知道克拉拉兄妹为他提供的第一手材料是否属实。假若确实有个为《卫报》撰稿的约翰·丹尼森,那么约安·冯·泰波尔就算找到了。
这样一来,下—步,按照日内瓦密约条文规定,约翰·丹尼森要带诺勒找到他姐姐柯立清·博门特——皇家海军指挥官博门特的妻子。她是威廉·冯·泰波尔幸存的子女中最大的一个,是诺勒必须要见的关键人物。
“实在对不起,诺勒先生。”电话里传来《卫报》编辑部工作人员非常礼貌的声音,“恐怕我们不能公布我社记者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约翰·丹尼森确实在为你们工作。”这实际上已不成问题了。那人已讲明丹尼森不在伦敦办公。诺勒只想直接证实一下。
“丹尼森先生是我们在欧洲大陆的记者之一。”
“我怎么能跟他直接联系一下呢?我有要紧事儿。”
编辑部那人似乎有些犹豫不决。“我想很难找到他,丹尼森先生的工作流动性太大了。”
“得了吧!我可以下楼去买份你们的报纸,看看他的消息是从哪儿发来的。”
“哦,那自然。不过除了长篇报道外,每日电讯是不署名的。这种情况……”
“如果你们要找他,你们又怎么跟他联系呢?”诺勒打断他的话,确信那人在搪塞。
又是一阵犹豫不决,那人清了清嗓子,这是怎么回事呢?
“哦……我们可以通过文件收集人,不过,需要几天时间。”
“我没有几天时间,我必须马上跟他联系上。”随后是一阵令人恼火的沉默。看来,《卫报》那人无意帮忙了。诺勒于是施了个小招术。“喂,可能我不该说……这是件保密的事……牵扯到钱的问题。有人给丹尼森先生和他家属留下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