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床上,德拉克罗瓦也恢复了平静,我突然意识到,约翰·柯菲根本连一声都没响过,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这倒是令人担心的。
我走下绿里,看了看柯菲的牢房,倒有些希望发现他已经自杀了,死刑犯人关押区有两种自杀办法,不是用裤子吊死自己,就是咬手腕。不过,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柯菲只是坐在他床铺的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这个我有生以来见过的块头最大的男人,正用他那双奇怪而湿润的眼睛看着我。
“长官?”他说。
“怎么了,大个子?”
“我想看看你。”
“你不是正在看着我吗,约翰·柯菲?”
他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用那怪异的,迷蒙的眼神盯着我看。我叹了口气。
“稍等,大个子。”
我朝德拉克罗瓦看过去,他正站在牢房的铁栏旁。叮当先生,即那只宠物鼠,正不知疲倦地从德尔伸出的一只手跳到另一只手上,像杂技演员在台上从中央的环圈上跳过。德拉克罗瓦会告诉你们,是他训练叮当先生耍把戏的,可是我们这些在绿里上工作的人都一致认为,是叮当先生自我训练而成的。老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耳朵向后耷拉在光滑的棕色脑袋上。我丝毫不怀疑,那只老鼠正对德拉克罗瓦的鼓励做出反应。正在我观看的时候,他从德拉克罗瓦的裤子上滑下来,穿过牢房,跑到墙边那只被涂得很亮丽的线轴处。他把线轴推回到德拉克罗瓦脚边,抬头热切地看着他,但那个小个子法国佬没理会自己的朋友,至少在那个片刻没理他。
“怎么了,头儿?”德拉克罗瓦问,“有人受伤了?”
“一切正常,”我说,“新来的小子像只狮子,不过现在他像只羔羊似的昏死过去了,皆大欢喜。”
“还没完呢,”德拉克罗瓦说道,他的目光顺着绿里往关押沃顿的牢房看去,“”
“行了,”我说,“别沮丧了,德尔,没人会让你和他在院子玩跳绳的。”
我身后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声,柯菲下床了。“埃奇康比头儿!”他又说话了。这一次他显得很急迫,“我需要和你谈谈!”
我转向他,心想,好吧,没问题,谈话可是我在行的。我一直在努力克制着不发抖,因为烧已经退下去了,有时候就是这样的。除了我的腹股沟,那里还是让我感觉像是撕裂了似的,好像放着烧红了的煤块,要再次发动袭击。
“谈吧,约翰·柯菲,”我说着,把声音放得轻松而平静。从柯菲来到E区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让人觉得真实存在,真的在我们中间了。他那眼角几乎没有停歇的泪水也止住了,至少此刻是停住了,我知道他正在凝望着视线中的东西,盯着保罗·埃奇康比先生,E区壮实憨傻的看守,而不是注视着他希望能够返回去、把自己犯下的罪恶一笔抹杀的地方。
“不,”他说,“你得进来。”
“好了,你也知道我没法进来的,”我说着,依然尽量把语气放轻松,“至少不是现在。现在我一个人,而你可要比我重上一吨半呢。今天下午我们有过麻烦,够了。所以我们还是隔着铁栏聊吧,如果你还是要这样的话,那么……”
“拜托!”他紧紧地抓住铁栏,抓得指关节和指甲都发白了。他的脸因为忧伤而拉得很长,那双奇怪的眼睛因为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渴望而显得目光尖锐。我记得自己想过,若不是自己生病了,说不定我还能理解的,同时觉得,这样也许可以让我有办法帮他度过余下的日子。当你明白一个人需要什么时,你就会了解这个人,常常是这样的。“拜托了,埃奇康比头儿!你得进来!”
我觉得,这可是我听过的最疯狂的话了,可接着我就意识到,还有比这个更疯狂的呢:我真打算这么做了。我从裤腰上取出钥匙,想找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