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粗暴的工作
袜队的内野手“小娃娃”杰可布森。在一架钢琴旁,他看到一名本地演员康斯坦丝·弗莱斯戴正在跟一个人脉很广的名人艾拉·邦察斯打情骂俏。有些人在大笑,有些人太努力扮出体面状而显得可笑。他看到一些留着连鬓胡的严峻男子,还有些上了年纪的贵妇穿着形状像教堂大钟的裙子。他认出了一些名门贵族和“美国革命妇女会”的成员,也注意到一些私酒商和私酒商的律师,甚至还有网球选手罗瑞,约翰森——去年打进温布顿网球公开赛八强,然后输给了法国选手亨利·柯榭。他看到了戴着眼镜的知识分子们暗自打量着愚蠢的年轻女郎,她们讲话无趣,但双眼闪亮、双腿迷人……这所有人很快就会从世间消失。五十年之后,要是有人看着今夜的照片,就会发现里头大部分人都死了,而还活着的也快了。
佛萝伦丝·费瑞尔唱完咏叹调时,乔抬头看向楼座,发现了亚伯·怀特。忠实站在他右肘后方的是他太太。她是个细瘦的中年女人,一点也没有已婚贵妇的福态。她全身最大的部分就是眼睛,即使乔站得这么远,也还是觉得显眼。那双眼睛突出而狂乱,就连她露出微笑时也不例外。此时柯利市长拿着一杯苏格兰威士忌来到他们身旁,亚伯跟他讲了些什么,市长低笑了起来。
乔的目光沿着楼座往前看,在几码之外看到了艾玛。她穿了一件银色紧身礼服,站在靠近锻铁栏杆的人群里,左手拿着一杯香槟酒。在灯光下,她的皮肤像雪花石膏一样白,表情苦闷又孤单,迷失在暗自悲伤的情绪中。她私底下就是这个样子吗?有什么无以名状的失落感潜入她心中吗?一时之间,他真担心她会越过栏杆往下跳,但接着她脸上的哀伤转为笑容。然后他明白是什么取代了她脸上的悲伤:她没想到能再见到他。
她的微笑扩大了,想用手掩嘴。那手正好拿着香槟杯,于是杯子倾斜,有几滴落到下方的人群中。一个男人摸着脑后抬头看。还有个胖女人擦拭一边眉毛,右眼眨了几下。
本来靠在栏杆上的艾玛站直身子,头斜向大厅里靠近乔那边的楼梯。乔点了点头。然后她从栏杆边退开。
他努力穿过人群时,看不到上头人群中的她了。他之前就注意到楼座上的大部分记者都把帽子往后推,同时松开领结。于是当他挤过最后一群人,来到楼梯口时,也把帽子往后推,拉松领带。
迎面楼梯上方是唐诺·布林斯基警员,这个鬼魂不知怎地从池塘底冒出来,刮去了骨头上的焦肉,现在正大步下楼朝乔走来——同样的金发,同样有斑点的皮肤,同样红得可笑的嘴唇和灰白的眼珠。且慢,这个家伙比较胖,发际线已经开始后退,金发也比较偏红。而且即使乔只见过布林斯基仰天躺着,也还是颇确定他比眼前这个男人更高,身上的气味大概也比较好,这男人一身洋葱味。两人在阶梯上擦身而过时,那男人眯起了眼睛,把额前油腻的红金色头发往后拨,另一手拿着帽子,罗缎帽带里塞着一张《波士顿观察家报》的记者证。乔在最后一刻往旁边跨了一步,那男人笨拙地抓紧了曙子。
乔说,“对不起。”
那男人说,“真抱歉。”乔迅速爬上楼梯时,可以感觉那双眼睛盯着自己,他很惊讶自己这么蠢,不但直盯着别人的脸看,而且还是一个记者的脸。
那家伙朝楼梯上喊,“对不起,对不起。你掉了东西。”但乔什么都没掉。他继续往前走,一群人刚好在他上方开始下楼梯,已经略带醉意,一个女人像松开的长袍般靠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然后乔经过他们身边,没回头,没回头,只看着前面。
看着她。
她抓着一个银色小皮包,搭配身上的银礼服以及头发上的银羽毛和银发带。她前颈有条小静脉搏动着,肩膀起伏,双眼发亮。他只能忍着不要去抓她的肩膀把她抱起来,让她的双腿环住他的后背,脸凑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