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吐一九七九
月三日夜。
所以,就算六月四日早上八点他把胃里的东西往便盆吐个精光,依照世间一般常识也并非不自然的事件。喝酒喝吐自他跨出大学校门固然是头一遭,但这并不等于说事情不够自然。他按下便盆拉杆,把令人不快的呕吐物冲往下水道,坐在桌前开始工作。身体情况不坏。相对说来,这天属于神清气爽的一天。工作进展顺利,肚子也在上午瘪了下来。
中午做火腿黄瓜三明治吃了,喝了罐啤酒。三十分钟后第二次呕感上来,遂把三明治统统吐进便盆。溃不成形的面包和火腿浮上水面。然而身体没有不适之感,心情不佳也谈不上。单纯是吐。觉得喉头有什么东西涌起,以不妨一试的念头往便盆一弯腰,胃里的大凡一切便如魔术师从帽子里掏出飞鸽、鲤鱼、万国旗一般嗤溜溜倾巢而出。仅此而已。
“呕吐这玩意儿我在乱喝酒的学生时代体验过好几次,晕车时候也有过,但那时候的呕吐跟这次的截然不同。这次甚至呕吐特有的胃部像被勒紧的感觉都没有。胃里毫无所感,只是把食物顶上来罢了。绝对畅通无阻。无不快感,无呛人味儿。这使我觉得十分离奇。不是一次,而是两次。但不管怎样我是担心起来,决定暂且滴酒不沾。”
然而,第三次呕吐仍在翌日早晨准时报到——昨晚吃的剩鳗鱼、今早吃的带黄色果酱的英国小松糕几乎毫无保留地从胃里倾吐出来。
吐罢,在浴室刷牙时电话铃响了。他刚一接起,一个男子的语声道出他的姓名,旋即“咔”一声挂断。再无下文。
“莫不是你睡过的女子的丈夫或恋人打来的骚扰电话?”我试着问。
“何至于!”他说,“那伙人听声音我全都知道。而那是个我绝对不曾听过的男子的声音,声音听起来绝对不是滋味。结果,那以后电话天天打来,六月五日打到七月十四日。怎么样?同我呕吐的日期几乎一致吧?”
“骚扰电话同呕吐在哪里有关联?我可是全然摘不明白。”
“我也搞不明白嘛。”他说,“到现在我还莫名其妙。总之电话是一如既往:铃响了,道出我的姓名,即刻‘咔’一声挂断。每天打来一次。时间随心所欲。有时早上打来,有时晚上打来,有时半夜打来。本来不接也未尝不可,但一来出于工作性质不便那么样,二来也有可能是女孩子打来……”
“倒也是。”我说。
“与此齐头并进的是,呕感也日复一日。吃进去的东西几乎倾吐一空。吐罢饥不可耐,就又吃,又吐个干干净净。恶性循环啊!尽管如此,由于平均起来三餐中有一餐留在肚里充分消化,才勉强保住性命。假如三餐吐完,可就要靠打营养针维持了。”
“没去找医生?”
“医生?附近医院当然去了,还是较为像样的综合医院。×光也照了,尿检也做了,癌的可能性也大致查过了。但哪里都完好无损,百分之百健康。结果医生估计大约是胃部慢性疲劳或精神压力过大,给了胃药,还叮嘱我要早起早睡,控制饮酒,不要为无聊小事愁眉苦脸。纯属胡说八道。若是慢性疲劳,我自己也会知道。如果有人胃得了慢性疲劳还浑然不觉,那家伙就是傻透顶的傻瓜。慢性疲劳会使胃变沉、吐酸水、食欲减退。即使呕吐,也在这些症状之后。呕感那东西绝不至于自己单独死皮赖脸地跑来。我单单是呕吐,其他症状一概没有。除了始终饥肠辘辘,心情愉快至极,脑袋也很清爽。
“至于精神压力,我压根儿就没那个感觉。当然啰,工作是积压了不少,但并没因此心力交瘁。女孩那方面也得心应手。三天去一次游泳池游得尽情尽兴……你说,这不什么事也没有?”
“那是啊。”我应道。
“只是吐罢了。”他说。
连续吐了两周,电话铃连续响了两周。第十五天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