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1935年:大收编
组成部分,而自1935年之后,政府突然将金融业收入囊中,自由经济之脉从此断绝。
美国学者帕克斯·小科布尔在《上海资本家与国民政府》一书中认定,“这次对银行界的突然袭击,就政府与企业家之间的关系来说,是南京政府统治的十年中最重要和最富有戏剧性的一次大变化。”民国史专家王业键在《中国知识分子与西方》一书中的观点也类似,他评论说,“中国几个大银行家曾经是中国商界中最有政治影响的一批人物,如今他们的声望就这样消除掉了。这个事情不仅表明了政府对中国金融界的完全统治,而且也说明了企业家作为一个有力量的阶层是终结了。”
经此一战,曾经意气风发、十分强大的上海银行家集团被打成一盘散沙,他们在过去三十多年中所形成的独立性完全被裁除。张公权被逐出银行界,他后来投靠国民党系统内的政学系,一度当过铁道部长,却与金融再无因缘,很多年后,他在一份《自述往事答客问》中说,“政府当局把银行拿过去并把它们当作国库来利用,而我则认为,银行就是银行”。一度控制了半壁江山的“江浙财团”风光不再,陈光甫、李铭、吴鼎昌等知名银行家的地位大大下降,他们后来都进入国民政府任职,在孔宋的指导下工作,一直到抗战之后,才再度发挥了一些作用,这当然已是意料外的后话了。在并不遥远的八年前,正是靠了“江浙财团”的鼎力金援,浙江宁波人蒋介石和他的军事集团得以立足上海,清除异己,确立政权。而在此次大收编过程中,几乎所有帮助过他的同乡和金主们全部受袭,伤痕累累,这应该也算是一次命中注定的报应。
收获最大的当然就是以公权力为武器的密谋突袭者。
杜月笙靠“主持公道”换来了通商银行的董事长和中国银行的董事,他自己的中汇银行得以保全,后来成为获利最好的私人银行之一,白吉尔在《上海史:走向现代之路》一书中对这家银行的业务描述是,“它座落在爱多亚路(后来的延安东路)的一幢豪华大楼里,主要作用是洗钱,把贩卖毒品、赌博与卖淫赚来的黑钱再重新流入正常的商业渠道”,此外,他是三家日报和一家通讯社的董事长,其中包括发行量最大的《申报》,他还进入政府的法币准备管理委员会以及民间的上海物品证券交易所和银行公会。从此,这位神秘的黑社会领袖继虞洽卿、张公权之后,成为上海金融界——乃至整个中国商界最有权势的人物,俨然成了民营资本的第一代言人,这种转换实在带有太强的讽刺意味。甚至有专家考证,如果不是两年后爆发了中日战争,杜月笙很可能成为上海市市长,这已经得到了蒋介石的默许。
蒋介石的中国农民银行由幕后而到前台,一跃跻身“四大印钞银行”之一。孔宋更不待言,他们不但成为中国银行、交通银行的实际控制人,而且乘机大大壮大了自己的私人事业,在收编中,他们大肆吃进四明和中国实业银行的私人股份,构成了一个官商不分的经营格局。宋子文跟孔祥熙结盟,不但掠取了“天下第一大行”中国银行董事长的宝座,还顺便拿下了广东银行,这是一家有22年历史、广东地区最重要的私人银行,在蒋介石从广东北上时,曾经给予北伐军很大的支持。在白银危机的后期,它一度被迫停业,宋子文承诺组织力量拯救这家银行,而代价则是他必须要当董事长,他的另外一个弟弟宋子安要当董事,他当然如愿以偿了,广东银行得救,它仍然是一个纯粹的私人银行,不过主人则是一个官商难辨的人。跟哥哥的操作手法类似,宋子良得到了中国农工银行。
从孔宋等人身上,人们似乎可以得出这样的观感:一个拥有绝对公权力、却怀藏私心的名牌大学经济学博士,对于一国的经济来说,也许是最大的祸害。1935年3月是一个转折时刻,从此,强大的国营资本集团与身份暧昧的官僚资本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