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百谜唯一解
路吗?”张仁寿幽幽地问我们。
浙江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张仁寿是一位从温州大山中走出来的中年学者。近二十年来,他为温州写了数百万字的论文,可谓是浙江学界的头号“温州通”。但是他说,他是在某一天夜间站在杭温公路边上,才彻底悟出温州的全部谜底的。
“站在杭温公路边,站上一阵,你会发现几乎每一分钟就有好几辆汽车疯狂地从你身边开过。从温州到杭州,一般要开13个小时,温州人往往傍晚出发,天明到杭州,卸下货后马上再装一车,开回温州。为了赶路,每辆车都开得飞快,整条路上车灯首尾相连,昼夜不停,翻车事件几乎每晚都有。那条路有很长一段是沿着山涧走的,车翻了要么是撞在山石上,要么就掉下深渊,死人的事常发生。有人说,全中国的公路,属这一段最危险,全中国的司机中,属温州司机最野蛮,最玩命,这话可能一点不错。”
张仁寿停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而这种野蛮和玩命,就是温州之谜的谜底了。”
他再说宜山。
“柳部长到宜山时,宜山已经通公路了。可是在1989年以前,从外地到宜山,要转两次车船,临进镇的十来里土路,卡车还开不过去,要再把货翻到小一点的三轮车上,才运得进去。
在有的乡村,则完全是靠农民的肩挑进去的。你能想象吗?每年上万吨的腈纶布就是这样一担一担挑进去,织成布、做成衣后,再一担一担地挑出来的。”
肩出血,人玩命,温州的市场还有什么太多的神秘?其实,那么多年来人们对温州市场的所有不可思议,都是对温州农民所爆发出的创造力的惊诧。
“温州十大专业市场大多在相对偏远的山沟里或海边,其实也很好理解,在那些地方,计划经济的约束相对少一些。如果桥头是在公路边,很可能在兴旺之前就被取缔了。中国的经验已经证明,对旧体制的最初突破,往往发生在旧体制束缚较为薄弱的地区。交通,原本是物资流通的第一要素,设备和技术,原本是市场竞争的首要条件,但是在那个时期竟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什么?
重要的其实是:哪里长期来存在现代商品生产的胚芽——家庭工业,哪里农民的市场冲动和激情就表现得越为明显。以市场为取向的改革会像催化剂一样,使蕴藏在那些农民中的这股冲动和激情比任何地方都更早、更强烈地喷发出来——温州专业市场在全国的先行一步,除了历史、人文和时代的渊源外:百谜一解,就在这里。
一百多年前,马克思在论证地缘与生产力水平的辩证关系时曾经写道:
“资本的祖国不是草木繁茂的热带,而是温带。不是土壤的绝对肥力,而是它的差异性和它的自然产品的多样性,形成社会分工的自然基础,并且通过人所处的自然环境的变化,促使他们自己的需要、能力、劳动资料和劳动方式趋于多样化。”
不知道这段文字,足不足以让隐藏在无数“偶然事件”背后的那个悠长深厚的“必然”显出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