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957
布拉卡的居民像往年一样,为圣徒日作准备。然而,今年与往年又有不同,他们会与斯皮纳龙格上的居民,与这么多年来一直存在于他们想象中的近邻一起欢庆这个节日。对有些人而言,那意味着欢迎早已忘记的老朋友回家;对另一些人来说,意味着面对他们深深的偏见,要尽量抑制这些偏见。他们会与迄今为止未曾谋面的邻居一起坐在桌前,分享食物。
吉奥吉斯是仅有的几个知道隔离区真相的人。对大陆上大多数人来说,多年来,由于海那边有这样一个机构,他们可以挣些钱,因为可以为岛上的人提供消费品,现在隔离区即将关闭,意味着他们生意受损。还有些人承认,他们一想到斯皮纳龙格被关闭,就觉得如释重负。海那边生活着一群病人,一直令他们担忧,尽管他们知道这种疾病还不如其他有些病那样容易传染,但仍然心生恐惧,就如同害怕黑死病一样。这些人心里还是不承认麻风病可以治愈的事实。
还有些人在那个历史性的晚上,热切地盼着他们的客人。佛提妮的母亲萨维娜·安哲罗普洛斯还怀念着她的朋友伊莲妮,伊莲妮的去世让她悲痛了好些年,看到玛丽娅重获自由,她非常快乐。这意味着只有一个悲剧,而非两个。除了吉奥吉斯,佛提妮比任何人都开心。她就要与她最好的朋友团聚了。她们不用再在斯皮纳龙格玛丽娅昏暗的房间里相见了。现在,她们可以坐在明亮的餐馆台阶上,在太阳下山,月亮出来时,轻松地聊着一天发生的事情。
在这个盛夏的八月下午,在餐馆厨房里,斯蒂法诺斯正做着大餐,炖羊肉、煎鱼和炒饭,还有酥皮点心和馅饼,炉子上正在烘烤着一盘盘蜜甜的巴克拉瓦。这将是以极度奢侈的食物终结所有盛宴的一次超级盛宴。
范格利思·里达基很喜欢这样的活动。他享受这与众不同的一天带来的融融暖意,也知道那对吉奥吉斯意味着什么,吉奥吉斯是他的一位话不多的老主顾。他也想到斯皮纳龙格上的某些居民可能成为布拉卡的新成员,人口增加,他的生意也会好起来。里达基依据每天旧柳条箱里的空啤酒瓶和空梅子酒酒瓶的数量来判断经营成功与否,他希望空瓶子的数量也会增加。
麻风病人的感情也和要接受他们的人们的一样复杂。有些隔离区居民自己也不敢承认,离去让他们像来这里时一样充满了恐惧。这座小岛给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安全,一些人害怕失去它。有些岛民,虽然身上没有印记,没有色斑,看不出他们曾得过麻风病,仍战战兢兢担心他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过正常生活。迪米特里不是岛上唯一的年轻岛民,这批年轻人除了斯皮纳龙格外,对别的地方没有丝毫记忆。这里就是他们的世界,外面世界的真实性跟书里的图画差不多,甚至他们每天隔海相望的村庄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海市蜃楼。
毫无疑问,玛丽娅还记得大陆上的生活,虽然她回顾过去觉得那似乎是别人的生活,而不是她自己的。一个在二十多岁的大半时间都是麻风病人的女人会怎么样呢?回到大陆后她会不会被看成是老处女呢?她隔着波涛翻滚的海水所看到的全是未知。
斯皮纳龙格的有些人在离开前一个月就开始清理东西,仔细包好每一件要带走的物品。有些人写信给家里,告知他们释放回家的好消息,并收到温暖的回音,盼望着受到热情欢迎。他们知道会有地方可让他们拿出他们的衣服、他们的锅、他们珍贵的毛毯。也有些人对即将发生的事不闻不问,继续过着日常生活直到最后一分钟,好像一切永远一成不变。这个八月异常炎热,强风梅尔特姆把玫瑰吹倒了,衬衣从晾衣绳上给吹飞到空中,像巨大的白色海鸥。到下午,风把一切都制伏了。风并且还继续敲打着门,弄得窗户哐当直响,人们睡在关着窗的房间里,躲避太阳的炙热。
出发的日子到了,无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