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莫琳与花园
覆在自己的唇上。她的皮肤已经松弛,指尖已经失去年轻女人的敏感,但心还是疯狂地跳起来,血液奔腾。外面传来雷克斯关上前门的咔嚓声,她突然坐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的车声响起,开走了。她又缩回羽毛被里,将被子揽入怀中,像抱一个人那样。
衣柜门半开,露出哈罗德留下的衣服的一只袖子。她又感到一阵熟悉的刺痛,将羽毛被扔到一旁,开始寻找可以分神的东西。经过衣柜时她找到了最好的分心方法。
多年以来,莫琳都喜欢像她妈妈一样将衣服按照季节分门别类摆好。冬衣和厚的套衫一起放在挂衣杆的一头,夏天的衣服则必然和轻薄的外套、开衫挂在另一头。之前忙着把自己的衣服挂回衣柜,居然没有注意到哈罗德的衣服挂得乱七八糟,根本没有天气、面料、质地之分。她于是一件件翻出来,扔掉他不再穿得下的,再把剩下的摆整齐。
哈罗德的工作服翻领位置都松松垮垮了,她拿出来放到床上。有几件羊毛衫,手肘位置磨薄了,需要补一补。翻看一堆或白色或格子花纹的衬衫时,她找到了他专门为戴维的毕业礼买的斜纹软呢外套。她的心上仿佛有人一下一下敲打着,好像有什么被关在了里面。好多年没看到这件外套了。
莫琳将外套从衣架上取下,在眼前展开。二十年时光溜走了,她又看到了他们两个穿着并不舒服的新衣服,乖乖地站在剑桥大学的国王礼拜堂外,在戴维指定的位置等候。她看到自己穿着一条绸缎裙,现在想起来,那肩垫是煮熟的贝类海鲜的颜色,或许和她当时的脸色还十分搭配。
她看见哈罗德弓着肩膀,手臂僵硬,仿佛那件外套的袖子是木头做的。
都是他的错,她当时这样抱怨:他应该仔细检查一下通知,是心里的紧张让她过分疏忽了。他们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发现还是等错了地方。整个毕业典礼都错过了。虽然戴维在小酒馆外面撞见他们时道了歉(这还是可以原谅的,毕竟那是一个值得和朋友大肆庆祝的喜庆日子),他还是没有带他们体验那趟早早答应好的划艇游览。夫妻两人从剑桥开车回金斯布里奇的路上一直沉默。
“他说这个假期要出去走走。”最后她开口说。“很好。”“只是一个过渡而已,然后就会找一份工作。”“很好。”他又说。
挫败的眼泪像一团固体塞在她喉咙里。“至少他还得到了一个学位,”她爆发了,“至少他这辈子还做了点事情。”
两周后戴维出乎意料地回了家。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但他带着一个棕色手提箱,打在楼梯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他经常把母亲拉到一旁,朝她要钱。“大学可把他累惨了。”他早上不起床,她会这么说。或是“他只是还没找到最合适的工作”。他错失了一场又一场的面试,即使去了,也总是忘记洗漱梳头。“戴维太聪明了。”她说。哈罗德会用他一贯的方式轻轻点头,她则生出朝他大喊大叫的冲动。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们的孩子几乎连站都站不直。有时候她偷偷瞥他一眼,甚至无法相信他已毕业。看见戴维,你就可以看见过去,看见那么多不连贯的东西,最后连自己最确信的事物都开始分崩离析。但紧接着她又会为自己对孩子的怀疑而内疚,转而责怪哈罗德。至少你儿子还有点前途,她说。至少他还有头发……一切让哈罗德失去控制的话。渐渐她钱包里的钱开始不翼而飞,刚开始是钢,然后是纸币。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多年以来,她不止一次问过戴维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戴维每次都说已经够了。毕竟是她在报纸的求职专栏画出一个个合适的职位,是她帮他预约医生,开车送他过去。莫琳记得他是怎样将药方一把丢到她的腿上,好像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么多药,”她说,“医生说什么了?他说是什么问题?”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