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穿得像个大祭司,在我的记忆中,他就是个大祭司。他的头发被剃光了,居住在随他出现的空气里,似乎每天早上他身体上的罪孽都会被清洗掉。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祭司,他太脏太老了。他那灰白色亚麻布袍子上沾满了长年累月的灰尘,他的皮肤也是灰白色的,甚至比他的长袍还要惨白,也沾满了灰尘,他的双脚赤裸着,脚趾头看起来像钙化的石头。他的手镯长满了绿锈,踝环被空气腐蚀成黑色。只有他的眼睛是亮的,但是瞳孔呆滞无神,就像画上的鱼和蛇一样没有表情,却白得像月光照耀下的大理石。透过火把散射出来的光,我看到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棺材旁边的椅子上,他眼睛上的白色告诉我他不是一尊雕塑,如果不是那犀利的目光,我可能会以为时间已经过了百年甚至千年。
看着他的棺材,我再次感觉到了一种压抑感。他是如此苍老,别人无法描述他的面容,因为人们不清楚他的鼻子是和脸上的哪块肉连着,他脸上的皱纹就像台阶一样,整具尸体似乎都不存在。但是他的出现却让我很不安,他就像某种有毒的害虫,我想赶紧摆脱他。我朝着他棺材旁边的卡诺匹斯罐子走去,我打开多姆泰夫罐子的盖子,过程很容易。罐子是空的,没有裹好的心脏和肺。我打开艾姆谢特罐子,也是空的。
“我把它们都吃了。”迈内黑特一世说道。
自从他死去的那一天起,他喉咙里的空气就没有被太阳温暖过吗?墓穴内都是他冰冷的回声。
“为什么,”我想要问他,“曾祖父,你为什么要吃掉自己的内脏呢?”可我欲言又止,我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仿佛一只粗糙的手伸进了我的喉咙里,控制住我,不让我说话,它抓住了我的舌头,将它连根拔起。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就像记忆中最美好的经历一样刻骨铭心。因为我死了,所以我又一次懂得(这是第一次感觉到的):人死后,可能会经历活着时不曾经历的恐惧。在这些恐惧里,我可以说我的祖先迈内黑特是第一个给我带来恐惧的人吗?因为我清楚地记得家人何时谈论到他,而且他好像是有着神秘力量和邪恶习惯的人。
现在,我盯着他看,他开始说话了。“你对我有什么样的感情?”他问道。
“我对你的感情?”
“因为我们现在在一起了。”
“我希望,”我说,“我们可以先相互了解一下。”
“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
我肺里的空气变得紧张,就像当时在胡夫的墓里一样。我最好的一面回归了,即便我确信自己遇到了敌人,但还是感觉莫名的欣喜。我已经死了,遇到的还是我生命中的敌人吗?但是若不提及死亡的话,这对我没任何意义。我从未感觉到这是如此重要,仿佛我在某个糟糕的日子里决定了结自己,走到悬崖边上,看见下面的峡谷,知道自己在摔死之前肯定会先进入这个空间。此刻,我的每一滴血都感到害怕,但未来却犹如闪电一样光明。我现在就有那样的感觉,这是与恐惧相近却又要与它相离的幸福感。现在我很轻松,因为我知道了死亡的所有方法、我所忍受的无聊以及肉身的所有邪恶情感。好像我过去是生活在诅咒里一样,其表现就是我内心里不可变的单调状态,忽略了我曾经去赌博和卖淫场所的情况。这种既死又生的感觉是从何处来的?是一个诅咒吗?我基本上理解了对死亡向往的力量,这是邂逅自己阴暗面的唯一方法。难怪我站在他面前时感觉自己像井里最冰的水一样神清气爽。在多少个美好的夜晚,在多少个美丽的花园里,我开着给予我姓氏的第一代祖先的玩笑,这是多么不道德的习惯啊。我们又哭又笑地讲着他的故事——他如何精于算计、如何狡猾以及他那亵渎神明的蝙蝠屎宴会。
但是现在,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第一次站了起来。他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