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牲口棚、院子、屋前屋后、里里外外收拾得多么干净——看上去总不是个滋味。在一个想买你农场的人眼里看起来不是个滋味。阿洛伊斯有一小部分的心在睡梦中继续艰苦奋斗,仿佛他农场上没有播种的土地在责备他。
现在家里的经济状况(他用一段又一段的铅笔头,在一张又一张的纸上,算了一遍又一遍)是,不管他和克拉拉对于家庭支出多么小心谨慎,他们每个季度早晚得花费大于养老金的开销。
因此,他不得不认为上他那家小得可怜的菲希拉姆酒吧喝酒花费太大,那样一来他就会蒙受加倍的屈辱。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怀念在林茨时的日子。至少在那里你可以与有才智的人一起喝酒。想来想去,归结起来的一条是他们必须把农场卖了。他明白这也不是说卖就卖得了的。在当年,你做的工作越少,要完成一件事情花的时间就越长。尽管违背他的意愿,但是他开始为小阿洛伊斯感到痛悔。一种多么难以控制的情绪!难道非得由他做父亲的人来原谅他的儿子吗?然而,假如小阿洛伊斯也感到非常后悔又怎么办?一想到这孩子孤身一人住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坐在一张破旧的帆布床上,眼泪汪汪的样子,他就无法忍受了。
他倒不如把神经末梢还有感觉的手臂截断。老阿洛伊斯又开始想起了希特勒父子蜂业产品公司。因为他不必一本正经地相信这样一个主意,所以他反而觉得这个梦想比以前更美好。
他甚至把这个想法跟克拉拉说了。即使她整个夏天与她丈夫离得非常远,即使她觉得在那个恐怖的夜晚他做了一个一点也帮不上忙的醉鬼,她绝不会原谅,但是,她自己的那份责任心依然非常强烈。“假如你想叫他回家,假如你真想叫他回家,我是绝不会拦着你,绝不会加以阻挠的。”这就是她说的话。这就是她必须告诉他的话。她甚至还感到羞愧,因为她的第一反应是希望找不到他。
然而,并没有这样激动人心的事情发生。几天以后,从维也纳来了一封没有寄信地址的信,一封恶劣的信。“你害死了我的妈妈。”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信中宣告,儿子一定会出人头地,老子死了也不得安宁。
阿洛伊斯简直不能相信他的眼睛。信中别的话还要难听。“你是一个很糟糕的农民,道理非常清楚。我偶然发现,你一半是犹太人。毫不奇怪,你做不好农民。”信写得错别字连篇,老阿洛伊斯实在感到难为情,以至于他只能把信重新再抄一遍,觉得可以了才拿去给克拉拉看。他一面抄,手一面在颤抖,原信尽是墨水污渍,且语句不通,更是糟糕。令人惊讶的是这孩子一直都是能说会道的。
尽管如此,这些难听的话又非得让克拉拉看。小阿洛伊斯只有从约翰·波尔茨尔的嘴里才能听到这样粗鄙的说法。这个虔诚的伪君子!
然而,克拉拉交谈中避而不谈波尔茨尔。她只是说:“这个想法我并不怎样介意。我过去常想你不愿意去做礼拜理由就在这里。”
他感到愤怒,“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的丈夫有一半犹太人血统吗?”
“怎么会呢?阿洛伊斯,你常常说一个憎恨犹太人的人就是没有教养的人。所以,我知道,憎恨犹太人是不好的。这是无知的表现。”
“可是这样说并不能把我变成一个犹太人。”
他脑袋胀痛,来得突然而剧烈。小时候在学校里遭人奚落的旧记忆现在又回想起来了。当时他才六岁。当然,这句话在斯特罗纳斯和斯皮塔尔到处流传。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有一半犹太人血统吗?”他把这句话又说了一遍。
“根本没有。我一直都非常为我们的孩子担心。我希望他们能活下来。”她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她泪槽的源头有了这些往事的回忆就无法抑制,“所以想到你有一半犹太人血统我很高兴。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