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剧院的人说,“从来没有这么多的普通老百姓愿意向沙皇表示敬意。”
那是在大剧院里流传的说法。在广场上,人心惶惶,焦躁不安。有的农民在摇晃支撑围栏的桩子。“好的东西已经没有了,”我们在那边的调查人员说道,“铁杯子发完了。啤酒没有了。”“不对,”相反的传说这样说道,“啤酒没有喝光,不过留下的不多了。”围栏开始倾斜。第一个围栏推倒以后,礼品摊点便遭了殃。就在一些人伸手去拿礼品的时候,他们被后面挤上来的人推倒在地。成千上万的人挤向已经堵在前面的成千上万的人。一个人只是绊了一下,另一个人就踩上来。第三个人倒下了,第四个人惊呆了。还有许多人朝前倒。女人尖叫起来。孩子号哭。男人、女人和孩子乱成一团,大批人被推倒在最大的沙坑里,他们在沙坑的底部大声叫嚷着推过来、倒过去,拼命要抓住别人的身体爬上坑来,尽管别的人还在朝他们身上倒。开始有人闷死了。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痛苦。成千上万的喉咙在怒吼,还有成千上万的喉咙在厉声尖叫。弱小的男人和女人像浪花一样被掀向空中。孩子们在踩踏在他们身上的皮靴的重压下呻吟。那声音非常可怕。有谁来数一数有几百双鞋后跟碾压在几百个人的身躯上?或者碾压在鼻子上,眼睛上,牙齿上。有几个居然逃了出来。有的人!有几个孩子被举起来,从头顶往回传。摆脱出来逃到人群边缘的成年人像浅水里的小鱼一样瘫倒在地上,既不能呼吸,也不能动弹,然后会呼吸了,或者即将会呼吸了。有的人则在呼叫自己家人的名字。人们的脸都已经伤心得发呆了。
忽然,踩踏就像暴风雨消歇一样,结束了。那些突围出来到了售货亭、踏过摊点的人,不由自主地在后面的人不停地推搡下一直朝前移动——直到他们来到广场的一端。有的人挤出人群站到边上,后面的人听见前面的尖叫声就向后撤,不往前推了。随着狂乱的消退,人们朝四处散去。沙坑里,平地上,都躺着死人。
在清晨的日光下,一些倒在地上的人还在抽搐,骚乱已经蔓延至莫斯科的大街小巷。准备在那天上午晚一点来参加正式开幕典礼的成千上万的莫斯科人,决定早一点出发以避开拥挤的人群。正当他们步行过来的时候,迎面来了马车,而这些血淋淋的马车后面跟着伤心痛哭的男人、女人。有的人情绪已经失控。他们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呻吟。他们不知道自己的逃脱算不算是幸运,但是也不得不担心他们有失去灵魂的危险。这么多的人很不相宜地觉得想大笑。他们怎么会不笑呢?个别人这么些年来暗地里都瞧不起死去的亲属。
那些还在朝霍登广场走去的人,见了从广场方向迎面朝他们走来的尖叫的人,只能目瞪口呆。每辆马车装着尸体,上面穿有不同程度毁坏的农民的华丽装束。还有许多死去的人仍旧躺在广场上,有的鼻子破了,有的满脸是血,有的断胳膊断腿,有的下巴歪了,有的身体扭曲几乎裸体。马车上,不少尸体身上盖的是别人身上撕下来的布片,从一具尸体上撕下来保护另一具尸体的体面。
后来有了丧生的大概人数。起初,尼基得知死了三百人,但是这个大臣历来以报喜不报忧著称,坏消息到了他那里要缩小百分之九十。后来尼基得知总共死了一千三百人。最后统计的死者为三千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数字。高级警官到现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在沙皇到来之前把尸体搬走,清点死者人数以后再说。
在此同时,已经到了阳光明媚的早晨。这是连续第十个好天气了。莫斯科四十乘以四十个教堂的洋葱头式的圆顶光辉灿烂地沐浴在阳光里。教堂的圆顶装饰了金箔,泛着红光,仿佛它们是太阳的孩子,它们庆贺这一件大事的钟声,送来各种各样的丁当声,有响亮的,有柔和的。但是在离开广场的人听来,依旧是号哭的声音,是刺耳的抽泣声、哀嚎声、声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