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硬是拖着早已拖不动的两条腿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头,到现在精疲力竭的身子早已像上了麻药一样。痴痴呆呆,恍恍惚惚,只知一个劲儿往前走,也根本不管去哪儿,一路里走得东倒西歪,踉踉跄跄。背包也真重得够厉害的,不过这背包他们已看作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只当是背上长了块大石头。
矮树乱丛愈来愈高,快要齐他们的胸口了。地下的荆棘老是要勾住枪支,挂住衣服。他们磕磕绊绊地只顾往前走,一脚又一脚地在树丛中闯过去,只有碰上荆棘刺儿缠住了衣服,才停下来,把刺儿解开了,再重新往前闯。大家的心里,就只有面前的那约一百英尺地,虽然在爬山,却几乎从来也不抬头瞧一瞧山顶。
下午,天色还早,他们来到了几块大岩石下,就在石影里作一次较长的休息。蟋蟀在“啾啾”地叫,虫儿在倦怠地飞,伴随着时光缓缓流逝。这些累得都快没命的士兵,不觉就睡着了。侯恩心里也真不愿意再动弹,可是休息的时间毕竟拖得太长了。他就慢慢爬起身来,背好了背包,大声喊道:“好啦,弟兄们,该起啦。”没有反应,这一下他大为恼火了。换了克洛夫特的话,他们听得才快呢。“好啦,弟兄们,咱们走吧。老是休息下去,那怎么行呢。”他的口气严峻,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味道,那些当兵的都老大不高兴的,慢吞吞从草丛里爬了起来。他听见他们嘴里叽叽咕咕,感觉到那里边分明有一股气鼓鼓憋着火的反抗情绪。
他真没有想到自己的肝火居然这样旺。“少发牢骚,快点走路!”自己竟然尖着嗓子这么嚷了一声。这帮家伙,真叫人腻味透了!——心里还突然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这王八蛋!”有个士兵咕哝了一声。
他听了浑身一震,怒火直冒。不过,他到底还是按捺住了。他们的这种种表现,其实也很可以理解。走得累死累活的,总得找上个人出出这口怨气,他做好也罢做歹也罢,反正早晚难免要招他们的恨。去跟他们亲近亲近吧,反而倒把他们弄糊涂了,惹火了。换了克洛夫特的话,他们一定就乖乖地服从了,因为克洛夫特愿意被他们恨,也有意要引他们恨,更不怕被他们恨,可是反过来就非要他们服从不可。想到这里,他心里觉得灰溜溜的。“还要赶好长的路呢。”他说这句话时口气就缓和了些。
他们又踏上了艰苦的征途。现在离穴河山已经近得多了。每过一道山梁顶,总能远远望见山口两侧倚天削立的绝壁,半山里林木森然,树都可以一棵一棵辨得出来。这里的地貌,以至空气,都不一样了。气温没有那么高了,可是空气也明显稀薄了,胸口都隐隐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三点钟,到了山口前。克洛夫特爬到最末一座山包的顶上,蹲下身子贴在矮树后面观察前方的地形。山包下是条山沟,估计有四分之一英里长,前面就挡着连绵的山岭,左右都是小山包,把这满山沟的茂密野草围得宛如一座小岛。山沟对面就是山口,两侧陡直的百丈危崖,中间一条山石嶙峋的迂回夹道,盘盘曲曲地穿过这幡舞山脉。夹道底部被团团簇簇的林木枝叶遮得一点也看不见,要埋伏的话那里尽可以埋伏许多人马。
山口的入口处有那么几个小丘,他的目光就盯着那儿,把小丘脚下的那一圈浓密的树林子仔细察看了一番。山口终于到了,他内心暗暗感到得意。嘿,路走了真不少呢——他心想。山包上笼罩着一片寂静,在寂静中他听得见大山那边有隆隆的炮声隐隐传来,说明战斗有时还挺激烈。
马丁内兹早已来到他的身边。他就悄声对马丁内兹说:“好吧,‘日本囮子’,咱们就贴着山包,绕山沟边上过去。要防备山口里边有埋伏,咱们要是穿平地过去,万一有埋伏的话就会叫他们发现。”马丁内兹点点头,一弯腰冲过了山顶,随即向右一拐,绕着山沟过去了。克洛夫特把手一挥,示意队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