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风景,只有横亘在面前的冰川,以及时近傍晚时冰川开裂的巨大轰隆声,还有山脊线。临近傍晚,此时的山脊线开始舞动,一切渐至透明,皑皑白雪在阳光的直射下反射出一道道炫目的光芒,使他们的眼睛如进细沙难以睁开。虽然不到黄昏,但空气却料峭袭人,是的,的确如此,阳光照耀白雪所反射出的金色及黄色渐渐开始转变成瑰色和蓝色。太阳依然照耀大地,山脊凹处呈现出珊瑚形态,如多尔公羊的羊角内侧一样闪亮,就像又出现在最远处的山脊高处的那两只多尔公羊,它们是一对夫妻。这是几个小时以来他们第一次见到动物,接着他们又看见了一只公羊,那是在他们支起帐篷之后。他们又来到了一处山坳处,有一些树木林立其间,地面裸露,还有一个可怕的盐池,池边遍布泥与盐。在茫茫雪山之中,这盐池异常醒目,恰似那些无人能理解其中深意的北方的土地一样。他们在黑云杉林中搭起一个单坡屋顶的帐篷,这是北极边缘的最后一片黑云杉林,D.J.愿就此发誓。他们生火做饭,做了烤牛肉丁,没错,还吃了豆子、面包、巧克力块,喝了咖啡。他们精疲力竭地咀嚼食物,就像疲惫不堪的牛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行走。饭后他们并排躺倒,希冀身边的火能将毛毯烤热,进而将他们的腿暖热。他们将靴子系起放在头顶的支架上,温暖的火使他们的身体就像揣着铁块一般愈发感到沉重,沉重如铁,沉重如火,沉重如黑云杉的嫩枝及短枝的火样信念,如引火朽木的火样信念(D.J.不会忘记父亲教给他的关于引火朽木的知识,然而此时他还不会想起他),在这片高处不胜寒的土地上生火——这片寒冷贫瘠、引人入胜的北方土地,这片梦中的令人心醉神迷的封地。D.J.心中充盈着钢铁般的意志、火热的思想和坚定的信念,尽管他害怕入睡,害怕狼,充满美好,害怕入睡,充满美好,就这样身处矛盾之中。是的,但是他不觉羞愧,因为透过这火光,就在他们身边,当他们北望之时,太阳正在盐池西边缓缓落下,在这傍晚落下,以缅怀六月林间那些无尽的夏夜的记忆,那时黑暗从未降临,光也从未逝去,然而此时,光正在逝去,九月之光并未逝去,错,它正在消褪,在惊惧之中大步消褪,如同自光亮处下楼梯至黑暗处。金红色的太阳在黑云杉林中渐成紫色及紫红色,而池水则是深绿与金色相间,夜晚露出芳容,一声叹息……想起某个秘密,D.J.可能潸然泪下,那些秘密之中暗藏玄机——为什么逝者的气息挥之不去,并且持续存在于另一条路径之中?——接着,他明白了树木和森林彼此共存一地的意义,明白了这些树枝的电波所发出的横跨大陆的信息,明白了北方之哀痛,由树叶和风带给此处的巨大哀痛,电光聚集的无言的哀痛,北方岂有宁静?北极圈上没有宁静。夜色渐浓,一只公麋鹿出现了,那只长着宽达八尺的鹿角及傲骄角尖的麋鹿王——北方最后的麋鹿,它的颈部吊着垂肉,膝盖带着节瘤,红色的小眼睛蠢笨呆滞,穿越皑皑白雪在盐池的另一端舔食咸盐。阳光将冷漠的它照得一片血红,身体一侧被阳光镀了金的它在啃噬着泥土与咸盐,嘴里吐出的泥块与盐块在水中扑通扑通落下,与骆驼在水槽中觅食的情景毫无二致。它怡然自得,太阳还未落山,一轮新月已经高挂天空,将麋鹿王的另一侧映得一片银白,映在它的铂金月光剪影之上,映在它的鹿角和鹿皮之上。池水一片黝黑,麋鹿在水里翻找吞噬,吞噬,直至太阳悄然隐去,只有月光和小伙子们的营火照着夜色中的大地。它抬起头来研究着几百英尺开外的营火,伸长脖子呦呦高叫,叫声中回荡着动物们的艰辛生活。它们的流离失所和千里跋涉,以及夜色中滴血受伤的心,这声音便是北方之声,为拉纳尔德·杰思罗·杰利科·杰思罗及他的朋友戈特菲尔德(戈特斯之子)·“得克萨斯”·海德所睥睨。他们和依然凝望他们的那只麋鹿一样孤单。接着麋鹿转身离去,朝着另一个方向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