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们曾去过一个特殊的地方。”
我正说着,一个最为异常的现象发生了。我从来没有把它告诉给别人,甚至也没有告诉我自己。那是在我夹在女儿墙的悬垂下面时,有一股特别刺鼻的味慢慢地向我飘来——我不知道这是石头散发出来的味还是我自己身上的汗味。这股要命的腐烂味,不知是从哪儿散发出来的,可能就像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那股味一样,再不就是魔鬼等着找我的日子快要来到的味。我就怕这个。无论怎样,这股味简直太难闻了,以至于我从塔上下来后,它一直是我感到最恐惧的事,直到我自己告诉自己,我所经历的只不过是闻到了陈积多年的海鸥粪罢了。是我自己害怕才使这股味变成了恶魔的臭气。可是现在,正当我说着我本不应该说的那件事——“我们曾去过一个特殊的地方”时,尼森身上也散出那股同样的味。我想,我们俩彼此都知道,我们共同经历了那种事。
“你在降神会上,”我又问一遍,“看到什么了?”
我感觉到,他想要告诉我什么,但又十分明智地把话咽了回去。我感到,甚至当他的舌头舔嘴唇时,实话出来了。
降神会上,我们六个人围坐在一张圆形橡木桌旁,手平放在桌面上,手心朝里,右大拇指碰左大拇指,左右小手指碰坐在左右两边人的小手指。我们试图叫桌子发出敲打声。我现在最好不说我们当时的目的,可在那间靠后岸的昏暗屋子里(我们在特普罗的一位富有的老熟人家里,离这儿不到二百码,大浪滔天,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对我来说,每问一个问题,桌子似乎就动一点,就在那时,尼森的一声尖叫打破了我们的群体感。我自己想到这些后,可能也使他想起来了,因为他说:“我看见她死了。我看见你老婆死了,脑袋被割下去了。他娘的,不到一会儿,她也看到颗人头。我们一起看着那颗人头。”
就在这时,他身上那股味更浓了。简直叫人受不了。我感到我夹在女儿墙下面的那种恐惧又返回到我身上。我知道,无论我多么想消除这种动机,我也别无他法:我必须到沙崖上的小树那儿,看看洞里头的脑袋是谁的。
就在这一时刻,尼森的脸掠过一种难以叫人相信的恶相。他伸出手来狠狠地抓住我的右肩,五个手指像五根长钉一样掐了进去。
我疼得往回缩,可他哈哈笑了起来。“对啦,”他说,“你有个刺花纹。哈坡讲真话了。”
“哈坡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伙计,从你他妈的抽得呆若木鸡后的样子看,你是需要老婆了。她最好还是回来。”他吸了吸鼻孔,好像是一些可卡因粉粒掉了出来。“嗳,”他说,“对了,现在一干二净了。你也一干二净了。”
“哈坡怎么知道的?”我重复一遍。哈坡是尼森的好朋友。他俩曾一起赛过摩托。
“我说,伙计,”蜘蛛说,“是他给你文的那个该死的刺花纹。”
斯文·哈坡·维里阿克斯。他个子不高、金发,他父亲有希腊和挪威血统,他母亲是葡萄牙人。他长得活像个消火栓。他是全国足球协会中第三个最矮的运动员(尽管他只踢了一个赛季)。现在,哈坡搬到韦尔弗利特去了。很少有人看见他。但他主持了我们那次降神会,我想起来了。“他说什么啦?”我问道。
“谁知道呢,”尼森说,“我从来听不明白他说些什么。他跟你一样都是大麻脑袋。说的都是外星人讲的话。”
这时,起居室传出阵阵叫喊声。爱国者队刚刚进了一球。蜘蛛高兴得叫了一声,把我带回屋去。
后半场间歇时,斯都迪开始说话了,我以前从没听他说过这么多。
“我喜欢夜里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街里的声音。”他对贝思说,“那时候有很多含意。你必须头脑清醒,这就会使你的大脑袋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