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分子
莉莎走到房子跟前,离开了树荫。她赤脚踩过炽热的碎石路,她自己的家就在玉米地的中间,一条短短小路的尽头。那是一座木头房子,上半截涂成白色,下半截涂成艳丽的粉色,像口红的颜色。那是莉莎父亲的主意,也许他觉得这样能让整座房子焕然一新,或者他觉得粉色看起来像是家里有位女主人。
厨房里一片混乱——麦片撒了一地,流在台面上的牛奶已经变酸,洗衣店取回的衣服已经堆满了角落里的扶手椅,洗碗布——莉莎不看也知道——已经和池子里的垃圾混成了一团。把这些清理干净是她的任务,而且最好在父亲回家之前干完。
莉莎还不太着急。她走到楼上——这里在斜屋顶下被烤得很热——拿出自己珍藏宝物的小包。她把小包塞进自己穿小了的橡胶靴里保存着。谁也不知道。肯尼当然也不知道。
包里有一件芭比娃娃的晚礼服,是从以前一个玩伴那里偷的(莉莎现在已经不喜欢这件衣服了,但因为它是偷来的,所以仍然很重要);一个能啪的一声关上的盒子,里面是她妈妈的眼镜;一只木头彩蛋,是她二年级时参加复活节绘画比赛的奖品(里面还装着一只小蛋,在里面还有一只更小的);还有一只在路上捡的莱茵石耳环,很长时间她都以为那是钻石。耳环的款式复杂优雅,圆环和扇贝形的小石头上悬垂着水滴状的莱茵石。莉莎戴在耳朵上的时候,它几乎要擦到肩膀了。
她现在只穿着游泳衣,所以只能把耳环握在掌心里,握得滚烫。她有点儿头昏脑涨,因为房间里的热气,因为低头察看宝物包,因为心里所做的决定。她渴望拉德纳树下的阴凉,好像那是一片黑色的池塘。
她家周围一棵大树也没有,唯一的灌木就是后门台阶边的一棵紫丁香,有着弯曲的、棕色边缘的叶子。房子周围除了玉米什么也没有,远处有座倾斜的旧谷仓,莉莎和肯尼被禁止入内,因为它随时都有可能倒塌。这里没有分隔,没有隐秘处——一切都裸露而简单。
但是,当你穿过马路——就像莉莎现在这样小跑在碎石路上——进入拉德纳的领地,就像进入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国度。这是幽深的沼泽地,丛林密布,到处都是牛蝇、凤仙花和臭菘。有一种热带丛林的复杂和威胁。然后是松树林,枝干高耸、落叶成毯、风声低吟,庄严得像一座教堂。还有雪松下垂的枝叶形成的幽暗空间——完全遮蔽的泥土地面的秘密小屋。在不同的地方,阳光投射的光线也各不相同,有的地方甚至完全没有光照。有的地方,空气浓重私密,而在别的地方,你却能感受到欢快的轻风。味道刺鼻,或者也可以说诱人。某些人行道强使人们礼貌地避开那些隐蔽地,某些石头也让人们无法跳过去,一切都在呼唤着疯狂的举动。这里是学习正经东西的地方,在这里,拉德纳教会他们如何分辨山胡桃树和灰胡桃树、行星和恒星;在这里,他们奔跑喊叫,挂在树枝上打秋千,玩各种冒险的花招。也是在这里,莉莎觉得地面让人瘀青,草地里让人瘙痒和羞愧。
P.D.P.
橡胶刷男孩
刷掉笨蛋——笨蛋
当拉德纳抓住莉莎,将整个身子压上来的时候,她感觉到他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危险,一种机械一般的噼噼啪啪声,好像他会在强烈的光线下烟消云散,只留下一股黑烟和烧焦的味道,还有一堆烂电线。然而,他沉重地倒下来,像是动物的皮毛猛然脱离了骨肉。他摔得那么惨重,那一刻莉莎,甚至肯尼都不敢看他。他的声音呜咽着从喉咙深处发出来,说他们太坏了。
他的舌头微微打结,眼睛深处闪着光,用力瞪得又大又圆,像是动物标本的玻璃假眼。
太坏了——太坏了——太坏了。
“真是太可爱了,”贝亚说,“莉莎,你告诉我——这是你妈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