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的梦
手,抽得过于迅速、过于心虚了。若非如此,他没准还比较像是在做出正常的安慰。就像医生应该做的那样。
“你知道吗,艾尔莎,我觉得你妈也该躺下,”尚茨夫人沉思着,若无其事地说,“我想我得去安慰安慰她。如果她能睡着,这一切都会从她脑海里被忘掉。要是我们运气够好的话,也会从艾尔娜的脑袋里消失呢。”
科克汉姆夫人几乎刚进厨房又踱了出去。尚茨夫人发现她在起居室里守着艾尔娜,摆弄被子,确保她盖得好好的。科克汉姆夫人不想躺下。她想要人家给她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知道自己的理解不大靠谱。她也想人们像过去那样和她说话,而不是用现在这种格外温和、充满怜悯的口气。不过,出于习惯的礼貌,以及因为明白她在这家里的权力已经不值一提,她还是由着尚茨夫人领她上楼了。
吉尔正在读调制宝宝奶粉的说明。它印在玉米糖浆罐头的侧面。她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想到有件事最好趁着来得及赶紧去做。她把我抱到起居室,放在一把椅子上。
“好喽,”她轻声吩咐,“你好好待着哦。”
她跪下来,探出胳膊,轻轻把小提琴从它的藏身之处拖出。她找到它的盖子和盒子,把它收好。我一直乖乖的——我还不大会翻身呢——而且一声都没哭。
尚茨医生和艾尔莎单独留在厨房里。他们并没抓住这个机会拥抱,只是互相凝视。彼此心意相通,既没有承诺,也没有绝望。
艾尔娜承认她没摸我的脉搏。此外她从没说过我是冰凉的。她说我摸上去僵硬僵硬的。然后她又说不是僵硬,而是沉甸甸的。那样沉甸甸的,她说,以至于她立刻觉得我不可能还活着。就是那么一团,一种死去的重量。
我觉得这有点道理。我不相信我是死了,或者死里逃生,不过我确实相信我当时魂飞天外,或许能回来,也有可能就回不来了。我觉得结果是悬而未决的,意志起了很大作用。我的意思是,就看我是想朝这头走,还是往那头去了。
而艾尔娜的爱(那当然是我有生以来接收到的最全心全意的爱了)并没有决定我的命运。她的哭喊和把我紧搂进她的身体都没起作用,并没能最终说服我。因为我要的不是艾尔娜。(我难道已经知道——我莫非真的知道到头来对我起最大作用的并不是艾尔娜吗?)我要的是吉尔。我不得不索要吉尔,索要我能从她那里得到的东西,即使那看起来并不怎么让人满意。
对我而言,似乎只有在那时,我才变成了女性。我知道这事在我出生之前很久就注定了,所有其他人在我生命刚开始时就对它一清二楚,可我相信只有在我决定醒来,在我放弃与妈妈的抗争(想必是场不逼得她全面投降就不会罢休的抗争)的那一刻,以及我事实上选择了生存而非胜利(所谓胜利也就是死去)的那一刻,我才拥有了我的女性身份。
在某种意义上,吉尔也因此获得了她的女性身份。她清醒了,感天谢地地,想都不敢想她刚刚逃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她开始爱我了,因为如果不爱的话,就意味着灭顶之灾啊。
尚茨医生有点狐疑,不过并没深究。他问吉尔我昨天表现如何。紧张吗?她回答是的,非常紧张。他说,早产儿,哪怕只是略微早产的婴儿,都很容易受惊,你必须对他们非常小心。他建议总是让我仰天睡。
艾尔娜并没有被迫接受电疗。尚茨医生给她开了些药丸。他说,她是因为照料我累垮了。在糕点房接替她工作的女人想要辞职——她不喜欢上夜班。艾尔娜便回去上班了。
我六七岁时,夏天去看姑妈们,印象最深的就数这个了。在午夜这个奇特的、通常禁止出门的时辰被带到糕点房,看着艾尔娜戴上白帽、围起白围裙,观察她揉捏大团的白色面团,它会胀大、发泡,好像是活的一样。然后她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