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是的,那一幕我永远忘不了,至死都忘不了!”
“亲爱的霍姆斯……”朗费罗想插嘴,可霍姆斯照样滔滔不绝,连朗费罗都无法打断他了。
“整个人一丝不挂。我不晓得是不是警察脱掉了他的衣服——不,照他们说的来看,我相信他被发现时就是全身赤裸的。你明白吗,我看到了他的脸。”霍姆斯拿起酒杯准备再来一大口,谁料酒却所剩无几了,他意犹未尽地含住了一块冰。
“他是个牧师。”朗费罗说道。
霍姆斯转身怔怔地盯着朗费罗,眼睛里流露出讶然之色,嘴里却在咬冰块,咬得咔嚓咔嚓响。“正是。一点没错。”
“朗费罗,你怎么知道他是牧师?”尽管菲尔兹仍然认为这个故事与己无干,还是忍不住扭头询问,“这件事不可能已经见报,如果霍姆斯刚刚才亲眼见到的话……”话未说完,菲尔兹突然就想通了朗费罗是怎么知道的了。洛威尔也明白过来了。
洛威尔冲到霍姆斯身边,一副要打人的样子。“你怎么知道尸体是倒立的,霍姆斯?警察告诉你的?”
“嗯,不完全是。”
“你一直在寻找理由让我们停止翻译《神曲》,这样你就不必担心哈佛会为难你了。所有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
“我自己看见了什么,用不着别人来告诉我。”霍姆斯医生厉声驳斥,“你们谁都没有研究过医学。而我呢?为了它,我在欧洲、在美国,奉献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假如你或者朗费罗谈的是塞万提斯,那我会觉得自己愚昧无知——哦,不,我会洗耳恭听,因为你们花了时间研究他!”
菲尔兹见霍姆斯真动了火,便劝道:“我们明白,霍姆斯,请别这么说。”
霍姆斯这才停下来歇了一口气,要不他早已晕过去了。“那尸体的确是倒立的,洛威尔。我看到了眼泪和汗水在他额头流过的痕迹——请注意,是在额头上。惊恐的脸上结着血痂,一见到这张脸,我立时就认了出来,死者正是以利沙·塔尔波特牧师。”
听到霍姆斯说出这个名字,大家顿时猛吃一惊,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幅景象:坎布里奇这位专横的老牧师,被人倒栽在泥土里,丝毫动弹不得,除了不时绝望地蹬一蹬他那着火的双脚,活脱脱就是但丁笔下的圣职买卖者,那些滥用职权接受贿赂的牧师……
“大家感兴趣的话,还有更多的消息。”霍姆斯飞快地嚼着冰块,“一位验尸的警察说,尸体是在一神派第二教堂的墓地被发现的——那正是塔尔波特的教堂!腰部以上都被埋在土里,但腰部以下一点泥土都没有。赤身裸体,头下脚上,双脚直挺,竖在空中!”
“什么时候发现的?当时谁在现场?”洛威尔问道。
“看在上帝的分上,”霍姆斯朗声道,“我怎么知道这些细节!”
时钟从容不迫地将粗大的指针懒洋洋地指向十一点。朗费罗看了看时钟,说道:“希利的遗孀在晚报上登了一则悬赏启事。希利法官并非自然死亡,她认为他死于谋杀。”
“但塔尔波特之死绝非一桩谋杀案那么简单,朗费罗!事情是明摆着的,还要我一字一句说出来吗?但丁!有人仿效《神曲》的情节杀了塔尔波特!”霍姆斯恼怒得大声嚷嚷起来,一张脸变得通红。
“你看了最近一期的报纸吗,亲爱的霍姆斯?”朗费罗耐心地问道。
“当然看过!我想我看过。”事实上,他只是去医学院准备星期一上课用的解剖图时,略略瞅了一眼贴在门廊墙壁上的报纸,并未细看。
朗费罗找来了那张报纸,菲尔兹接过报纸大声朗读起来,“‘大法官阿蒂默斯·S.希利 神秘之死的最新发现。’”菲尔兹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副方框眼镜戴上,“典型的印刷错误。希利的中名是普雷斯科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