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像苏丹的胡须的模样。他想起了《北美评论》,想起自己在上面耗费的心血,还有那些常规的教课任务,所有这些早已把洛威尔搞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写作呢。他越来越觉得,哈佛校务委员会一直在小心提防他,折磨,审查,像那些数不清的移民在加利福尼亚淘金一般,用丁字镐啄,用锄头刨,用铁锹铲,用挖土机挖,刮擦(还有,咒骂)他的脑袋。
洛威尔一心想着心事,没有听到楼梯上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也没有注意到浴室的门什么时候敞开了。范妮走进浴室,随手关上了门。
洛威尔赶忙坐起来,有点儿心虚。“这儿简直是密不透风,亲爱的。”
范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之色,“洛威尔????,园丁的儿子在等着你呢。我问他什么事,他说要跟你讲。可怜的小家伙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洛威尔裹上睡袍,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去。一个上嘴唇下面露着大板牙的腼腆的小伙子正在钢琴旁边干转,十分紧张。
“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刚才我沿着布莱托街闲逛,模模糊糊听到克雷吉府老宅子里传出了很大的响声……我本想去找朗费罗教授,直接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的伙伴都说他是一位教授——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只好……”
洛威尔心中一惊,心跳猛然加快。他抓着小伙子的肩头摇晃着,“你听到的是什么声音,小家伙?”
“很响的碰撞声。有点像爆裂声。”小伙子试图做手势来表达那声音,“一只小狗——嗯,可能是特拉普吧?——疯狂吠叫着,汪汪声大得连阎王爷都听得到。然后是很大的叫喊声,我觉得是叫喊声,先生。我从来没有那样大喊大叫过,先生。”
洛威尔叫小伙子稍等一下,然后冲到衣橱前,趿上便鞋,穿上格子花呢长裤,要是在平时,范妮肯定会说他这么穿太难看,要大声反对的。
“洛威尔,天太晚了,你不要出去。”范妮·洛威尔劝道,“最近发生了一连串的抢劫杀人案!”
“我去找朗费罗,”他说,“这孩子觉得他可能出了什么事。”洛威尔答应范妮带上打猎用的来复枪,他把枪挎在肩上,然后就跟着园丁的孩子奔向布莱托街。
朗费罗听到敲门声便过去开门,犹自哆嗦得厉害,开了门看到洛威尔扛着枪,越发抖个不住了。他为惊动洛威尔向他致歉,然后一五一十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还一再说只不过是他的想像力一时出了岔子。
“卡尔,”洛威尔又一次抓住园丁的孩子的肩膀,“你赶紧到警察局去找一位警官。”
“嗬,没有这个必要。”朗费罗说。
“最近不断发生抢劫事件,朗费罗。让警察把整个街坊都搜查一遍,确保安全无事。这不止关系到你一个人,还得考虑其他人。”
洛威尔本以为朗费罗会继续反对,可是他没有。洛威尔便朝卡尔点点头,卡尔撒腿就往坎布里奇警察局跑去。
洛威尔感觉到,使朗费罗受惊吓的决不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范妮可能要不高兴了,”他笑道,“她管我洗澡时打开浴室窗户的习惯叫‘洗浴式自杀’。”
直到现在,一跟朗费罗提到范妮这个名字,洛威尔就觉得忐忑不安,他的嗓音不知不觉变了调。这个名字会勾起朗费罗心中的伤痛,而他的伤口还在淌血。
洛威尔仰身靠在舒适的椅子上。“我觉得月亮从不在坎布里奇落下,所以这里的疯子多得出奇。这个时候你还在翻译《神曲》?”绿色的书桌上放着朗费罗先前拿出来的校样。“亲爱的朋友,不论什么时候,你的笔总是饱蘸着墨水。长此以往,你会把自己累垮的。”
“我一点都不累。当然了,有几次它就像一辆四轮大马车,车轮深深陷进了沙土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