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金女玉郎亲上作亲 虚名假诰梦中说梦
别的,我见许多考生十几岁入场,考了几十年,胡子半白,还是童生。可知这考试录遗,学问固然重要,运气却也不可或缺,倘若运气不济,任你有天高的才识,空入了一回场,也还是无用。既是石大人做考官,我便运气差些,也不怕了,只要世叔肯在石大人跟前点拨这么一两句,想必不肯遗漏了我的。”
单聘仁的这番说话,早已是做熟的腔调,逢着机会便要使出来撞骗一回的,起先见着贾环时,因知他素不好学,原不指望他上当,不过随口一试,如今听了这话,便知已然入彀,更加笑道:“这可是世兄的时机来了。我们石大人最是古道热肠,素肯识英雄于未遇,拔豪杰于穷途的,况且闲时每曾与我提起政老,往往赞不绝口,称赞是古往今来最刚直不过的一个仁人,只可惜时运不济,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每提起来,还往往叹息不已。有这样的情分在前,只要我在大人面前略提一二句,说世兄今年也要投考,想来以世兄这般的学问人才,一个秀才自然是稳中的,再有学政大人的亲自垂爱,就是前五名也还如探囊取物哩。”
一习话说得贾环如穿后壁,如脱桶底,心眼里开出花来,忙道:“既然如此,我明儿就备一份礼去拜见石大人,投作门生的岂不好?”
单聘仁笑道:“世兄又来说笑话儿了,府上如今这样的境况,学政大人虽有心相助,也只好暗中使力,难道还要敲锣打鼓惟恐别人不知的么?倘若世兄这般冒失失闯进去,便有通天的才学,大人反倒不好帮忙的了。不然,岂不落人话柄?况且世兄考中后,自然便是一个现成儿的门生,如今尚未开考,正经连个生员也不是,却又来投什么师门?倒没名堂的。”
贾环听了,连说“不错”,笑道:“你知道我的,原本对功名并无兴致,所以竟不知道这些讲究。我们这样人家,自然都是世袭为官,那爵位是从生来就抱定了的,竟从未想过考取功名的事。自从家父辞了官,全家的指望便都落在我一人身上,倒不容不尽力。既然世叔这般说了,我便放手一搏,虽然一顶头巾不值什么,总是个好名声,也好教家父欢喜。”单聘仁点头道:“既然世兄有这番雅兴,我今晚回去就设法与学院大人说知,倘若有了三分消息,再来与世兄报喜。”两人又说一回,便散了。
贾环自此抱定一个必中的念头,安心要挣那一顶头巾来充充面子,每日兴头头的,逢人便说要同贾兰一道下场,摇头晃脑的念些“之乎者也”,却又并不温书,只眼巴巴等着单聘仁再来找他,急得眼睛里恨不得生出手来。谁想那单聘仁竟是一去无音,直等到考期贴出来,没两日便要进场,方重新约了他仍往前番那家酒楼相见。落了座,贾环急吼吼便问:“那件事可有消息么?”
单聘仁手里拿着个白玉烟壶,且不作答,只向他做个不急的手势,叫了小二来,这回并不吃酒,只要了一壶茶,另有云片糕、芝麻糖、瓜子、栗子、果子、腐干等几样点心干果,又等着小二沏了茶,这才低声向贾环笑道:“原不好意思来见三爷的,为的是不能一去无凭,所以又不得不来,还有句说不出口的话——前回说的那件事,我等了好几日方寻个空子与家主人说知。家主人听见世兄有志向学,十分称赞,连说前番政翁身在缧绁时不曾尽力,久以为憾,如今既有效劳之处,焉肯袖手?却有一事为难:他虽是主考官,下边还有两位副考,家主人虽念着政翁的交情,这两位副考未必便肯徇情了。若世兄自恃才高八斗,拾青紫如草芥,那便只管考去,自然没有话说;若要求个必中的保票,只怕还得打通这两位副考的关节。”
贾环忙道:“上次世叔说了要代我向学院大人求情时,我便料着当有酬谢的。但求世叔说个数目来,我若筹办得来时,自当奉赠的。”单聘仁正色道:“世兄这话说差了,我与府上是什么交情,这银子我是一个钱不要的,便连家主人也不是那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