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金女玉郎亲上作亲 虚名假诰梦中说梦
,一应用度使费,都从他手上支出,每日查对账目,一笔笔都要记得清楚。吴、戴两个做不得假,眼见再没油水可捞,又怕隔些日子查出前边的亏空来,反落没脸,因此两个私下里商议一回,便都指个由头辞了去,自愿拿出银子来赎身。贾政也不挽留,另从家人中提拔了两个做管家,又命李贵打理外务,主管门上应答、家丁调派等事。又叫了贾环来问他,前些时从账房支出大笔银子使度,都用在何处。
贾环一时难以支吾,明知贾政最喜读书的,便随口说用作了学费。贾政斥道:“胡说,什么老师的束修要这许多?”贾环无可解释,只得硬着头皮道:“儿子听说明年是乡试年,原想下场一试,有朋友说可以帮忙捐个监生,儿子不合听信狐朋之语,所以向账房里支了钱,谁知又被骗了,所以不敢同父亲说起。”
贾政听了,虽然生气,倒也欣慰,点头道:“考试也是读书人本份。你虽然不该擅自支取银两,但本意是为着上进,倒也是正经主意。这回我便不怪你。只是你果然要考,便该堂堂正正的考去,又何须捐监入场?眼下便有录科,兰儿也说要下场,你就同他一起考去,你叔侄两个又刚好做伴,也不孤单了。考不考得中,都不必太放在心上,只当走个过场,积攒些经验便罢了。若果有真才实学,不过输在时运上,到那时再谈捐监也不迟。”贾环只得应了。
府里众人听说贾环要同贾兰一起下场考试,都觉诧异。那贾环有苦说不出,到了这时,也只得做出用功样子来,闲了便读几页书,却那里看得进去。这日因觉得闷,欲往邢府上寻贾琮作耍,方出来街上,忽听后面有人道:“那不是三爷么?可有日子没见了。”贾环回头来,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头戴皂罗网巾,身上穿着葵色缎子猞猁皮袍,外面罩一件淡蜜色缎子四围镶滚的草上霜一字襟坎肩,脚穿薄底缎靴,打扮得十分花哨,正满面春风的朝着自己拱手,却是从前常往府里来的相公单聘仁,陪着贾政考查自己诗词学问时原常见的,难得他还记着自己是“三爷”,倒也欢喜,遂嘻嘻的笑道:“许久不见,你如今在那里发财?”
单聘仁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三爷刻下要是无事,容我做个小东道,就到旁边酒楼里小叙一回如何?”贾环正觉肚饥,闻言欣然答应,笑道:“要你破费,倒不好意思。”单聘仁笑道:“我从前在府上常来常往,难道叨光的还少么?”遂引着贾环来至街道拐角的一间半边卖茶半边卖酒的铺面前,只见这半边是个斗方,写个古体的“荼”字;那边是一个酒帘儿挑在半空,写着“现沽不赊”;中间雕花排扇隔断,供着鲜花盆景,炉瓶香案,也还整洁不俗。二人上了这边楼上茶座,拣一窗口亮处坐下,叫小二来,点了几样荤素酒菜。
小二唱了菜,又沏了一壶香片来。单聘仁饮过,略说了两句闲话,这方道:“我从府上出来,在家闲了半年,原打算谋个馆混个温饱,幸好遇见一位同科考学的旧同窗,将我荐至缮国公之孙石光珠的府上做书办,做些写写算算的杂事,倒也轻省。又可巧他今年点了学差,许多考生都来走我们的门路,我虽不肯收受礼物,奈何他们死缠着要给,口口声声只说倘若不收,岂非认定他们是考不取的?倒不吉利。况且又并不想别的,只求我得便儿在石大人跟前略提这么一两句,让大人记得今年生员里有这么一号人物,阅卷时手下略松动些便是了。因为这样,倒使我近日手头略宽裕起来,倘若世兄早遇见我两天,别说做东吃酒,只怕倒要求着世兄舍米呢。”说着哈哈大笑。
贾环听了,不免上心,又见单聘仁头上帽子,身上衣裳,脚上鞋帽,无一不是时新小巧货色,不由信了,问道:“原来今年的学政是石大人,他与我家原是世交,从前逢年过节,也曾拜会过的。我正想着县试将近,要不要投考倒还拿不定主意,倘是石大人监考,倒是可以一试。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