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荣宁公梦垂海棠花 阋墙子误窃通灵玉
你仔细想想,可是放在别的地方,自己忘了,别只管混赖人。”袭人急得哭道:“我伏侍了十几年,天天都是这么摘下来,掖在他枕头底下,何曾有过第二个地方?如何会忘?”
众人也都慌张起来,有帮着乱翻乱找的,有吓得手足无措只顾拿绢子擦着眼哭的,有劝袭人再好好想想的,秋纹忽然“哎呀”一声道:“不会是为了那个缘故吧?”众人忙问:“是什么缘故?”秋纹道:“老人常说的,腊八节过后,各路的神儿鬼儿便都到地面上来了,所以从腊八到立春这段日子,晚上都不教出去,就有非办不可的事,也要两个三个的结伴走;路上或听到什么声响,或是听见叫唤,都不要回头,恐被叫了魂去,只朝旁边躲一下,让过路去就是;空房子进来出去,也都要先咳嗽一声,支会过了才好进出不肯抢路冲撞的意思。前日小燕儿去潇湘馆送燕窝时回来还说,看见晴雯同金钏儿两个站在假山石子后头说话儿,看得真真儿的,吓得他站住了不敢再走,再一揉眼的功夫,又不见了。二爷这块玉丢的蹊跷,莫不是被什么拘了去吧?或者顽两天,仍旧还回来的也说不定。”
麝月忙将秋纹瞅了一眼,道:“别胡说,好好的说神道鬼,也不怕忌讳。”宝玉也道:“想那块玉既在这屋里,总归丢不了。这会子且不忙这些,我先去上房里请安,你们只管像往常那般跟着,答对上可要留心,别教老太太、太太看出破绽来。”袭人哭道:“若找见了还好。若果然丢了,还要瞒着上头,岂非罪加一等?”麝月道:“丢了玉,你我已经是死罪,就再加一等,也还是个死。”
袭人听了,越发痛哭。宝玉见他这样,也自烦恼,因想道:我常说那件蠢物劳神,果真丢了,倒也省心,只是连累众人。即便说是我自己丢的,少不得也要责怪伏侍的人;或说是丢在外面,或可脱去他们之罪,则茗烟等又要吃苦左右不能解释,不如实话实说的为上;或者就依秋纹所说,推在鬼神上头,虽然无稽,倒说不定可搪塞得过去的。想得定了,遂道:“依我说,告诉固然不是,恐老太太惊慌;若是瞒情不报,将来闹出来却也是话柄,不如咱们悄悄请了凤姐姐来,跟他说出实情,凭他定夺。就是老太太、太太那里,也由他去回禀。”众人也都无别法可想,只得说是。
麝月见袭人哭得厉害,知他不能作主,遂指派秋纹、碧痕两个伏侍宝玉往上房请安,自己且抽身来凤姐院中禀报。袭人独自在房中,一边哭着,一边又细细翻检一回。
一时凤姐戴着灰貂皮的观音兜,披着件三镶三滚大红里子玄狐皮大氅,里边穿着大红潞绸对衿袄,绯色流云纹织金半臂,下边系着条玄色掐牙银鼠皮裙,卷云式高缦舄,一路踏琼践玉,忽扇忽扇的走来。袭人忙迎上来,凤姐一边跺脚一边问道:“这是怎么说的?你素日小心周到,就算一针一线不见了也都知根知源。如何这命根子丢了,竟连一点头绪没有?”
袭人哭道:“我实实记得亲手摘下来,用我自己的帕子包着,塞在他枕头底下的。早起便不见了。”凤姐道:“除非是他自己长脚走了,或是长翅膀飞了,要不就是什么人偷了去。你们这屋里的人自然都知道这件事干系重大,就胆子再大,也不至拿他冒险,况且伏侍的人都是太太亲自筛选的,更该知道深浅。昨晚这里可来过什么生人不曾?”
一语提醒了众人,忙禀道:“就是晚饭后,三爷来过一趟。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凤姐问:“他来的时候,那玉在何处?”袭人道:“因二爷要歇着,所以刚摘了下来,就塞在枕头下面。”凤姐忙问:“你记得可真?前后是怎么个情形,你慢慢的说给我听,一语一动也不要省减。”
袭人定了一回神,细细想道:“我记得清楚,昨儿因二爷不耐烦,原歇得比平时早,三爷进来的时候,我刚刚把玉包好,就势塞在枕头底下,便腾开手去倒茶。二爷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