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荣宁公梦垂海棠花 阋墙子误窃通灵玉
理论。”马道婆听了不信,看那绳络俱好,搭钩犹在,如何会无故失落?却也不肯向深里细问,只攥住了问道:“你如今却想怎的?”
赵姨娘笑道:“你是个明白人,又最神通广大的,什么不知道?倒又来问着我。你上次失手,为的就是因为有这件东西碍手。如今他落在你手上,还不是任你施为?只要摆弄了他,将来偌大家业便只有我环儿一个正经主子,那时嫂子要什么谢礼不成?”马道婆笑道:“不是我信不过,只是这种事口说无凭,还得照上回那样立个字据才是。”说着取出一张纸来,早已写明银两田地数目,便请赵姨娘打指模儿。赵姨娘见他预先准备,便不肯上当,笑道:“你倒果然神机妙算,早把这张字据带在身上。只是如今事情一丝影儿也无,我若立了这据,日后不见效验,却怎好处的?不如你先显些神通出来,我见应验了,自然不会亏待的。”
马道婆知他吃了上次的亏,如今学得乖了,再不肯轻易就范,纵劝亦无益,只得且将字据收了,一边吃酒,一边心下盘算,半晌笑道:“前晌栽树,后晌便要乘凉,姨奶奶未免也太心急了些。你要见到效验,却也不难,只管将这宝贝交与我,等我回家去消消停停地处置,你只留神听着,长则两日,短则半天,就有好消息的,到时候才知道我的手段呢。不是我说大话,我既学了这些个法术,便不怕人家亏我自然都有预防的。只是这番功夫颇为琐碎,姨奶奶若不先与我几十两浇手,如何准备得妥当?”
赵姨娘听他语意阴冷,意含胁迫,倒也心惊,然想到整治宝玉乃是自己生平最热之事,果然荣府家业能落在贾环手上,便给他多多的酬劳又有何妨?遂转身开了箱,取出二十两银子一吊钱来说:“你是知道我的,统共这点子月银,够吃的够用的?况且还要周济娘家,打点人情。真真是再拿不出来了。这还是我打牙缝里省下来的一点梯己,你先拿去使用,待事成了,自然另有报答的。”马道婆收了,随手揣进怀里,笑道:“我并不为银子,不过试试你的诚意。你既铁定了心思要有一番作为,我自当竭力相助。”赵姨娘千恩万谢的,又诉了许多委屈,直说得眼泪鼻涕通流下来,恰如孟姜女哭长城的一般。
忽听到梆子声响,已是戌正时候,马道婆只怕关了院门出不去,赵姨娘道:“不妨事,年节下事情多,西角门儿通夜不锁的,我早让人同上夜的说过了,你只管大大方方走出去就是。”遂又布菜劝酒,寒暄一回。闻得窗外风声渐渐的紧了,马道婆撩起帘子瞧了瞧,道:“原来下雪珠儿了,这可得去了,等会子雪大起来,路不好走。”遂又满饮了一杯辞去。
出来时,只见寒霜满天,霰雪如织,忙拢了衣领,低着头猫着腰,加紧几步,方走到贾母院前穿堂处,正遇着林之孝家的带着几个女人查上夜的,忙趔趄着站住,说了两句闲话,仍打西角门儿出去,不提。
是晚搓银碾玉,梨谢樱飞,下了一夜好雪,次早起来,犹有些散花碎粉,时续时停。袭人伏侍宝玉洗漱穿戴了,麝月端进莲子汤来,也喝了,秋纹便取出玉针蓑、金藤笠并沙棠屐来,笑道:“还是姐姐有心思,昨儿就教把整套的鞋帽取出来备着,果然下雪了。姐姐原来竟是女诸葛,会神机妙算的不成?”
袭人笑道:“你如今越发会说话了。”且不急披蓑戴笠,回身向枕下一摸却摸了个空,忙把枕头掀起,那里有玉的影儿?便连手绢包儿亦不见了。顿时惊慌起来,只如兜头一盆冷水从上浇下,浑身打了个突,连声音也颤了,问道:“是谁拿了玉去?还是混拿混放忘了,还是藏起来同我顽呢,好祖宗,好妹妹,顽别的容易,只别拿这个来顽。二爷穿戴了,还要去与老太太、老爷请安呢。有多少顽的,也等吃过了饭再顽不好?”
麝月、碧痕等也都惊动了过来,正色道:“谁不知道厉害的,有几个脑袋,敢拿这件事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