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日午后
城市。有一天,它会是我的城市,我的家,她想。正在这时,巨大的光亮笼罩了她的梦想之地,像是不知何方神明突然点亮了灯。
亮光刺得她眯起了眼睛。那亮光起初像一道强劲孤立的闪电,紧接着,整个南方的天空都悄然无声地变成了流动的红色。楼房被湮没在形状不明的血红光芒中。接下来有那么一会儿,它们又出现了,但如幽灵般,像是隔了一层镜片在看。一秒钟,或许只有十分之一秒钟后,它们就永远地消失了,那片红色则粉碎如成千上万块胶片碎屑,向上方飘去,沸腾翻滚。
世界寂静无声。
布鲁斯的妈妈走到院子里,手遮住眼睛,站在她的身边。她穿着一条崭新的蓝裙子,配合茶会的场合。她的肩膀碰了一下贾尼丝的,她们并肩站着,眼看着南方升腾的猩红色蘑菇云吞噬了蓝色的天空。烟从蘑菇云的边缘升起——阳光下是深紫色的——又向里收缩进去。火球的红光过于强烈,亮到能使人失明的地步,但贾尼丝就是无法移开眼睛。大滴大滴温暖的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但她就是无法移开眼睛。
“怎么回事?”布鲁斯的妈妈问,“如果是哪个商家的广告,我只能说品味太低下了。”
“是炸弹。”贾尼丝说。她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地方。比如,哈特福德的现场报道。此时,巨大的黑色气泡从红色的蘑菇云上炸开来,组成不断变换的可怕形状——这一秒像猫,下一秒像狗,突然又变成魔鬼小丑——在远方对着她们做鬼脸,下面的纽约市现在变成了一个大熔炉。“核弹,而且是个大家伙,不是什么吓唬人的小玩意,要么——”
随着“啪”的一声,热流立刻在她的半边脸上下翻滚,眼泪从她的双眼飞出来,她感到头晕目眩。布鲁斯的妈妈刚刚打了她一巴掌。很用力。
“不准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布鲁斯的妈妈严厉地说,“这一点都不可笑。”
其他人也来到了院子了,但他们看上去不过是阴影;要么是因为贾尼丝的视力被火球的强光偷走了,要么就是因为乌云遮挡住了太阳。也可能两种原因都有。
“真是低级趣味!”一个字比一个字尖利,到趣味时简直是在喊了。
有人说:“肯定是某种特效,一定是,否则的话,我们应该听到——”
话音未落,巨大的声响就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那声音像是巨石在无尽长的水槽里滚动,震动了房屋南面的草丛,树上的鸟也受了惊,成群地飞到天上。整个世界都被填满了,响声却不停止,像是持续不断的音爆。贾尼丝看到布鲁斯的奶奶手捂着耳朵,沿着通往多车车库的小路缓缓走来。她低着头,弯着腰,屁股向外顶着,像个被逐出境的难民踏上漫长的流亡之路。有什么东西挂在她的裙子后面,不停地左右摆动,贾尼丝毫不意外地注意到——用她剩余的视力——那是奶奶的助听器。
“我想醒过来,”贾尼丝身后的一个人烦躁地说,“我想醒过来。够了。”
九十秒前纽约所在的地方,红云膨胀到了最高处,翻滚跳跃,像在庆祝自己的胜利。这一朵深紫红色的毒菌将这个下午、今后所有的下午,烧得千疮百孔。
一阵微风吹了过来。风中夹带着热气,把她一侧的头发吹开,露出了耳朵,将未曾停止的爆炸声听得更加真切。贾尼丝站在那里看着,想起了打网球,一个接一个地打过去,球纷纷落地,密集得简直可以拿煎锅去接。如果让她写报道,她会这样去写。她有写作的才能,或者说曾经有。
她想到了布鲁斯和他的朋友们不会成行的徒步旅行。她想起了今晚不可能如约举行的好乐淘派对。她想起了本来要听的杰伊-Z、碧昂斯和弗雷乐队的唱片——这倒不是多大的损失。她也想起了父亲上下班途中在载货车上听的乡村音乐。那要好一些。她要想想帕斯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