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物
这么看来,我不用绕着圈子把话题扯过去了。甚至还没到餐厅,该来的就来了。
“我本来是在那里的,”我说,“我本来应该在那里的,那是我上班的地方。在一百一十层的一家保险公司。”
她猛地在人行道上站定,仰面看着我,眼睛瞪得大大的。我猜,在路人的眼中,我们肯定就像一对情侣。“哦不,斯科特!”
“是的,斯科特。”我说。我终于有机会告诉别人九月十一日那天,我是怎样度过的。我一觉醒来,还以为会像往常每个工作日那样,从刮胡子时的那杯黑咖啡,一直到坐在十三号线上看午夜新闻综述时的那杯可可。与每一天都相同的一天,就是我脑子里想的。我认为,美国公民已经认为那样的每一天是他们的权利。好吧,发生了什么?一架飞机!撞上了一栋摩天大楼的侧面!哈哈,该死,天大的玩笑,他妈的半个世界都在笑!
我告诉她,我从公寓的窗户往外看,看到的是早晨万里无云的天空,天空的蓝色十分纯粹,使人觉得似乎能穿透那蓝色,看到后面的星辰。接着,我告诉了她那个声音。我想,每个人头脑里都有各种声音,而且我们都习惯听到那些声音。十六岁时,其中一个声音开口建议我拿着姐姐的内裤手淫。她有上千条内裤,少掉一条也不会注意到的,那个声音说——我没有把这个青春期历险故事告诉葆拉。罗伯逊——我只能说那个声音全然不负责任,它更为人熟知的名字是“嗨你,动起来”先生。
“‘嗨你,动起来’先生?”葆拉不解地问。
“向灵魂音乐之王詹姆斯·布朗致敬。”
“好吧,随你怎么说。”
“嗨你,动起来”先生跟我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特别是我戒酒之后。然而,那天,他从沉睡中醒过来,对我说了几句话,它们改变了我的人生,救了我的命。
首先(我当时坐在床边上):嗨你,打电话请病假,快打!接着(——我拖着脚步走去浴室,一边还挠着左边屁股):你,今天在中央公园晃一天!这不是预感什么的。声音绝对是“嗨你,动起来”先生而不是上帝的。换句话说,是我自己声音的变体——它们都是——来让我偷个懒。享受一下生活吧,老兄!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阿姆斯特丹大道某家酒吧里的卡拉OK 比赛上:你,唱尼尔·戴蒙德的歌,笨蛋——到台上去,跳起来吧!
“我想我明白你什么意思。”她说着微微笑了一下。
“是吗?”
“嗯……有一次我在基韦斯特的某个酒吧里脱掉上衣,跟着《热舞女郎》跳舞,赚了十美元。”她停了停,“爱德华不知道,要是你告诉他,我会用他的领带夹刺瞎你的眼。”
“哎呦,怕了你,姑娘。”我说,她脸上的微笑不自觉地放大,使她看上去年轻了些。我觉得也许她真的能帮助我。
我们走进了唐纳德烤肉店。店门上悬挂了一只纸板火鸡,桌子上方的瓷砖墙上挂着纸板做的朝圣者。
“我听了‘嗨你,动起来’先生的话,所以现在我还能坐在这里,”我说,“可是,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东西,他也帮不上忙。我没有办法摆脱那些东西。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跟你谈这件事。”
“我再重复一句,我不是心理医生,”她颇为不安,笑容也消失了,“我主修德语,辅修欧洲史。”
你们两夫妻倒真是很有共同语言,我想。可我说出口的是,没关系,其实也不一定是找她谈,只要有人听我说就行了。
“好吧。只要你知道这点就好。”
我们向侍者要了饮料,她点的低卡,我点的常规。侍者走后,她问我想说的是什么。
“这是其中一件。”我从口袋里掏出里面悬有钢币的树脂方块,放在桌子上。我告诉了她其他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