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开始抚摸我的整个嘴唇,一寸一寸,从这边的嘴角到那边的嘴角,像是和着节奏,并且越来越慢。我仿佛掉入了一口深深的井,心里有说不出的柔软。我不在乎这一切是否都是谎言,不在乎我的嘴唇上是不是真的有巧克力污渍。我顾不得旁边桌上三个大惊小怪的老头中断了交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这激情澎湃的一幕,恨不得让时光倒流三十年。
我假装没听见,在嘈杂的学生中加快了脚步,很快消失在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拉米罗·奥利巴斯看了下手表。
也就是那个时候,在每天层出不穷的计划和点子里,伊格纳西奥突发奇想地让我去学习,准备参加考试,像他一样成为公务员。那个行政机构的新职位让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共和国的管理下,女性不再只围着锅台、洗衣池和家务事转,她们可以在同等条件下,和男性肩并肩一起开拓自己的道路,也可以像男性一样拥有自己的人生目标。有一些女性已经成为国会议员,共和国公开宣布了在公共生活中的两性平等,承认女性的司法权利、工作权利和参加普选的权利。尽管如此,我还是情愿回到缝纫工作中去。但是伊格纳西奥花了不到三个下午的时间就把我说服了。满是布料和针脚的旧世界已经崩溃,一个新世界向我们打开了大门,我们必须适应。他可以辅导我备考,他有所有的考试大纲,有绰绰有余的实战经验,更有百折不挠的韧劲和勇气。我清楚地知道,从我们的婚礼开始,我们两个、我的母亲、外公以及将来的孩子们将组成一个家庭,而我必须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同伊格纳西奥一起挑起这个沉重的担子。因此我让步了,接受了这个计划。一旦做了决定,我们就只差一样东西:一台打字机,让我用来备战无论哪个部门都必考的打字科目。伊格纳西奥这些年一直用别人的机器练习,穿梭来往于各个高校充满了油脂、墨水和汗水味儿的影印室。他不希望我再重蹈覆辙,因此一心一意要添置—台属于我们自己的打字机。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们一直四处询问比较,仿佛这是人生中最大的投资。
“我说我不会跟他在一起了,妈。我爱上了别人。”
我喝了一口巧克力,避开这个问题。
“您呢,小姐?”
“这是那台打字机的另一半货款。今天下午我未婚夫会来取货的。”我边说边把一沓钞票放在大理石桌面上。
“我叫拉米罗·奥利巴斯。”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或许是因为不太习惯,从没有人这么正式地跟我打过招呼,又或许是因为我还没从他突然出现引起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张口结舌,脑子里一片空白。语言,就像砂糖倒入水中,在大脑的某个角落里悄无声息地溶解了。他又捧起我的一只手,一边像前一天那样轻轻摩挲着,一边仔细观察。
我的生活就在这两个世界间转换,我越来越意识不到两者间的巨大反差。走在车来车往、一排排威严肃穆的豪宅耸立的宽敞大街上,我也跟走在自己街区的那些蛛网般的小路上一样自然。那些小巷永远坑坑洼洼、垃圾遍地,回荡着小贩的叫卖声、饿狗尖锐的吠叫声。行人也总是行色匆匆,如果你听到有人喊“泼水啦”,最好赶紧躲起来,免得被泼得满身铁锈。廉价的租赁房里住满了手工艺人、小商人、雇工和刚刚来到首都的报贩,他们令这个街区染上了乡土本色。他们中的很多人,除非不得已,不会走出这里。但我和母亲却相反,每天都一大早起来,匆匆忙忙离开,赶往祖尔巴诺街,快速投入马努埃拉女士时装店的日常工作中去。
“你弄脏了,我给你擦擦。”他说。
我们将会同家人和朋友一起庆祝婚礼。有我那个无腿失明的外公,他不但身体残疾,精神也在菲律宾战争中受到重创,每天都在饭厅阳台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