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它们会回来
从她的眼神看,她很担心他。他在她的肩膀上亲了一下,说:“不喝了,睡吧!”她把灯关上。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黑暗。
他的课表安排得不错,算是对新教师的照顾吧。第一节没有他的课,二、三节是新生的写作课。两个班中,一个班的学生比较沉闷,另一个班的学生则比较活跃。第四节课是他最喜欢的,美国文学,授课对象是准备上大学的毕业班学生。
第五节是答疑,不管是个人问题,还是学业问题,学生都可以找他咨询。有问题的(或是想找他咨询的)寥寥无几,因此,这个时段,陪伴他左右的一般都是一本他喜欢的书。第六节是语法课,非常枯燥。
第七节是他唯一受难的时段。课程的名称是“与文学同行”,上课地点是三楼的一间小教室。
初秋时节,教室内依旧热浪滚滚,而当冬季刚刚降临的时候,教室内却已经感觉寒冷。那个班的学生都是经过挑选的,在学校的简介中,他们被巧妙地称作“学习迟缓者”。
吉姆的班上共有二十七名“学习迟缓者”,大多数是学校的运动员。他们对学习缺乏兴趣,有的甚至还有不少恶习。以上这些算是对他们最最客气的评价了。一天,他走进教室,看见自己的形象出现在黑板上,一幅低俗、逼真的漫画,下面写着“诺曼先生”四个大宇,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他未加评论,直接把漫画擦掉了,然后,在大家的窃笑声中开始上课。
他精心准备课堂内容,包括影音资料,并且订购了好几种有趣、易懂的课本——没有任何效果。课堂的气氛在毫无约束的噪音和郁闷的寂静之间转换。十一月初,在讨论《人与鼠》的时候,两个男孩在课堂上大打出手。吉姆制止了他们,并把他们送去办公室。当他翻开书,准备继续往下讲的时候,“去死吧!”—课本上这几个字特别扎眼。
他找西蒙斯投诉,西蒙斯耸耸肩,点燃他的烟斗,说:“吉姆,我没有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法。每天的最后一堂课总是不受欢迎的。对于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来说,如果这门课最后的成绩是‘差’,那就意味着再也没机会踢足球或者打篮球了。他们之前上的英语课都很容易通过,可现在,他们栽了。”
“我也栽了,”吉姆愁闷地说。
西蒙斯点点头,说:“要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这样,他们才会收敛,否则,取消他们打球的资格。”
不管怎么说,第七节课对于他始终是一根肉中刺。
“与文学同行”这门课的老大难是一个名叫奇普·奥斯维的家伙。他个头很大,但反应迟钝。
十二月初,足球结束了,篮球还没开始(奥斯维两种球都玩)。奥斯维考试打小抄,被吉姆抓了个现行,当场被赶出了教室。
“如果你敢让我不及格,我就宰了你,你个王八蛋!”奥斯维在昏暗的走廊里叫嚣,“你听见了吗?”
“闭嘴,”吉姆说,“别浪费你的唾沫了。”
“我要宰了你,你个狗娘养的!”
吉姆回到教室,学生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在他们的脸上,他读不到任何信息。他突然觉着自己像是在梦里,那种感觉他经历过,在……之前……
我要宰了你,你个狗娘养的!
他拿出成绩簿,翻到“与文学同行”那一页,在奇普·奥斯维名字旁边的空格里仔细写下三个字:不及格。
当晚,他又做梦了。
残酷的是,梦的进程非常缓慢,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看,去感知。此外,还有一种恐惧:在结局已然明确的前提下,他还得重新经历各种过程,那种无助的感觉,仿佛自己被困在一辆即将冲下悬崖峭壁的车内。
在梦里,他九岁,他哥哥韦恩十二岁。他俩走在康涅狄格州斯特拉特福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