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涛声
的一批人类,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月亮还在,潮汐就有动力,海水的运动也将经久不息。
苏茜和克里在海滩上,苏茜骑在克里的身上,把他的头摁进奔腾的海水中,仿佛他是一匹难以驾驭的公马。克里在水中扑腾着,溅起水花无数。
他俩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我走过去,飞起一脚,把他俩分开。克里倒在地上,手脚并用,仿佛真的是一匹马。
“我恨你!”苏茜冲我大叫。她的嘴巴裂开,像一轮黑黑的弯月,像通往游乐园的大门。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妈妈经常带我们兄妹几个去哈里森国家公园,那里有一个游乐场,门口是一张小丑的脸,很大,游客就从小丑的嘴巴里进入游乐园。
“过来,苏茜。快起来,费多!”我伸出手,她将信将疑地抓住我的手,站了起来。她的上衣和身上沾满了湿沙子。
“用不着你推我,伯尼。你不——”
“行了!”她不像电唱机,你无需往里面塞一角的硬币,她的电源永远是接通的。
我们沿着海边朝公共沙滩走去。经营那个场所的人拥有一套面积不大的顶层公寓。那儿有一张床。她并不是真的需要一张床,但是,尼德尔斯说的对,病毒没有关系,游戏中没有真正的赢家。
楼梯在屋子的一侧。我中途停了足有一分钟的时间,透过破损的窗玻璃,朝屋内张望。里面的货物布满了灰尘,连劫匪都不屑一顾——几大堆运动衫(胸前印着“安森海滩”几个字,后面的背景是蓝天和大海),闪闪发光的手镯,如果戴在手上,不出两天,手腕就变成绿色的了,亮闪闪的耳坠,样子货,沙滩球,脏兮兮的贺卡,陶瓷的圣母像,塑料呕吐物(非常逼真!在你老婆身上试试!),国庆焰火,任何时候都可以用,沙滩巾,上面有无数著名避暑胜地的名称,中间还站着一位妖娆的比基尼女郎,三角旗(安森海滩公园的纪念物),气球,泳衣。楼上,面对海滩的是一个快餐部,大大的招牌上写着:欢迎品尝特色菜肴——蛤肉饼!
我上中学的时候,经常来安森海滩。那个时候,距离A6的爆发还有七年的时间,我每次都是和一个叫莫琳的女孩子一起。她个头很高,喜欢穿一件粉色格子的泳衣。我经常跟她说,那件衣服看上去像桌布。我们喜欢赤脚在前面的木板小道上走,脚下的路滚烫,还有沙子。我们从来没有吃过特价的蛤肉饼。
“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走吧。”
我浑身冒汗,做了一场噩梦,梦见了阿尔文·沙克海姆。他直挺挺地坐在那辆闪闪发光的黄色林肯车的方向盘后面,嘴里喃喃地呼唤着自己的祖母。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肿大、漆黑的脑袋和一具烧焦的骨骼。他浑身散发着焦糊味道。他不停地唠叨。我听了一会儿,可一个字也没听懂。我醒了,呼吸急促。
苏茜趴在我的腿上,面色苍白,身体浮肿。
我的表停了,上面的时间是三点五十分。外面依旧漆黑一片。海浪哗哗地撞击着岸边。涨潮了,推算一下,现在大概是四点十五分。快天亮了。
我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海风吹拂着我滚烫的身体,舒服极了。不管怎样,我不想死。
我走到角落里,抓过一瓶啤酒。墙边堆放着三四箱百威啤酒。啤酒不够凉,因为这里没有电。
但我跟其他人不同,我不挑剔啤酒的温度。泡沫很丰富。啤酒就是啤酒。我回到平台上,坐下,拉开拉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就这样,我们待在这里,整个人类已经灭绝,不是核武器,不是生化战,不是污染,也不是人们担心的类似的危险。罪魁祸首是流感。我很想找个地方竖一块巨型的牌子,也许,邦那维尔盐沼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青铜材质的正方形牌子,边长三英里,上面是几个浮雕大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