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宝藏猎人赖瑞·亚布黎安
“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个故事。”赖瑞·亚布黎安道,“我能对谁说?谁会相信我,并且相信不是我的错?”
只有活生生被逐入地狱的人才能离开地狱,回到活人的世界。想要达成这个目的,你需要一扇地狱门、一个灵媒,还有一个容易上当受骗的傻子。
当时,我比现在年轻多了,自以为无所不知,打定主意不跟随我知名父亲的脚步。我想要更伟大的冒险,更加光彩夺目。我想要成为夜城的印第安纳·琼斯,自古老的藏宝地挖出遭人遗忘的宝物,然后以一辈子都花不完的价钱售出。我在夜城图书馆里耗了很多时间,耐着性子埋首在零散的书柜与私人藏书里翻阅日记、年鉴,以及不为人知的历史。寻找能够指引正确方向的线索,带我走向某些自历史指缝滑落的无价之宝。夜城里有不少宝藏猎人,但我自认从来没人像我采取这么有条理的研究方式。有时候,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仔细搜寻而已。
我刚满二十岁,已经弄到了一些战利品。我找出了一些重要的物品:七层纱的真品之一,也就是莎乐美为了取得施洗者约翰的头颅,在她父亲面前跳舞时所脱去的薄纱;一副由萨德侯爵头颅中的牙齿所制成的假牙;还有一把戳刺先生的匕首。虽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是足以建立一定的声望,收入还算优渥。
我要找出某种特别的东西、重要的东西,能让人们坐直身子集中注意的东西。圣杯、石中剑,或是梅林·撒旦斯邦失落的心脏。把目标放大,成就自然就大;那个年纪的我会说很多这种励志鬼话。
那天晚上,我在骗徒酒吧里喝着一杯冰镇梅洛葡萄酒。那是一间非常高级的小店,酒客都是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愿意不择手段爬上顶峰的年轻志士,就是那种跑去交换名片,而非口头上互相介绍的地方;人们会露出鲨鱼般笑容、像只孔雀般悉心打扮,还会在目标没发现的情况下暗中捅他一刀。骗徒酒吧是个舒适而非时髦的场所,有着一尘不染的橡木镶框墙、铺满衬垫的包厢,以及最令人心情愉快的背景音乐。就夜城的标准来看,这里正常优雅得令人耳目一新;一个宁静祥和的绿洲,从来不曾人满为患,因为人们不会为了追求宁静祥和而前来夜城。
这地方的老板是个身穿花呢套装、佩戴珍珠首饰和夹鼻眼镜的好脾气老太太。一头灰发、慈祥和蔼,谈起钱来整个人就像支捕兽夹。伊莉莎·福利顿女士,永远愉快、永远热情、概不赊欠。只有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会使用吧台后方的霰弹枪。她从前办过一间私立女子学校,后来学生烧掉校舍,将半数教职人员献祭给一个巨大的柳条人。真是一群慷慨激昂的女孩。福利顿女士会在第二杯柠檬波特葡萄酒下肚之后幽幽地道。
当晚,我都在与海滩拾荒者聊天,他是个充满军事风格的干扁瘦子,一天到晚在夜城里多到数不清的奇珍商店与旧货卖场里找寻各式各样的好货。那些地方专门买卖经由时间裂缝进入夜城的奇物,也有一些是来自其他空间与现实的观光客与侨胞的口袋。这类物品大部分都是垃圾,但是海滩拾荒者有办法在沙漠中找出一只国王企鹅,并且在卖出之前教会它说话。他那个礼拜收获颇丰,所以我让他请客,然后耐心地听他以轻描淡写的语调炫耀他的战利品。
“莎士比亚首份对开本《弥补之爱》。欧森·威尔斯的‘黑暗之心’小卷录影带。一张采石工乐团的四十五转唱片;遗憾的是,已经放到快烂掉了。我非常喜欢平行时空的历史,不过我宁愿没看过某本一九五○年代《花花公主》杂志上,休·海夫纳年轻时的裸照。喔,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烟灰缸,用狼人的爪子做的;很棒的小东西,只是有个尴尬的习惯,就是会在满月时变回人手;这有点吓人,如果转变时你刚好在上面压熄香烟。”
我在等他说到换气时趁机吹嘘一下自己的战利品,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