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神秘，郭发窘迫地揣着兜，柔和地回说：“你又跟着我？便衣警察都没有你这么敬业。”</p>

    齐玉露捏紧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走向收银台：“不是，我今天不是跟踪你。”</p>

    “来两包蝙蝠。”郭发掏出一沓污糟的零钱。</p>

    “对不起先生，蝙蝠已经绝版了。”</p>

    郭发恍惚地抬起头：“噢，那两包红塔山。”</p>

    “你在忍痛吗？郭发。”齐玉露停在他背后一步之遥。</p>

    “你又知道了？你不只会跟踪，还会偷窥呢。”郭发脊背触电，扯出一抹笑。</p>

    “没人比我更了解忍痛，”齐玉露指着他蜷缩在袖口里的手，“你指头尖儿上都是汗呀。”</p>

    郭发转过头没说话，他发现齐玉露的脸上仿佛蒙着一层悲悯的云翳，朦胧叵测，平静幽深，像是个胜券在握的冷酷猎人，又像是万念俱灰的待死猎物。真是恐怖的女人啊。</p>

    齐玉露跟在他身后拐出门，并没有要和郭发同行的意思，甚至都不打算告别，就那么径直离去，毅然在街角拐弯。</p>

    “嘿，”郭发望着她即将隐没在夜色之中的背影，咬断嘴里的烟，“你去哪儿啊？”</p>

    “我还有事，”齐玉露挥了挥手，“对了，受伤了记得涂药。”</p>

    郭发怔了一怔，默然而立，朝路边啐了一口，烟丝被自己嚼成了碎末，他空洞地目送她，忽见那微亮的身影猛地栽倒在地上。</p>

    他拔腿狂奔过去，人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想挣扎着起来，被他按住，郭发钳住她的下巴:“嘿！你咋回事儿啊？”</p>

    “……中暑了……”她的手冰冷而潮湿，让郭发想起岸上垂死的鱼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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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玉露醒过来，眼前是一片明晃晃的鱼缸，荧然微亮，微型的海洋，只是没有植物的点缀。屋中色调晦暗，床与地皆是暗绿色，这鱼缸竟是唯一的光源。耳边依稀有烧水的声音，她下床走到窗台上，那株明黄的洋桔梗开得野蛮，花蕊层叠，像是新娘的纱裙，只是扎根的花土里，堆着一层恼人的烟灰。</p>

    “可算醒了。”郭发趿拉着拖鞋走进来，顺手打开灯，白炽的光芒顷刻弥散开来，让人有些睁不开眼。</p>

    齐玉露拢了拢头发，坐回床里：“还是别开灯，不是很黑。”</p>

    郭发照做，继续暗室幽光，接着递给她一根冰棍：“绿豆的。”</p>

    齐玉露放在一旁：“经期，不吃。”</p>

    郭发穿着紧身的跨栏背心，手习惯性伸进胸口瘙痒，露出腰腹略白的皮肤，他下腹平坦，瘦出清晰的肌肉凹陷；体毛又很重，浓黑的一条从私处径直延伸到肚脐，他大大咧咧地走到窗口，将窗户开大，风吹起他的刘海，转过身来，眼睛看着虚空。</p>

    齐玉露低下头，又抬起头：“那天很对不起，我喝了一点酒，我不是那样的人。”</p>

    “是啥样的人和喝酒没关系，”郭发觉察到了什么，拉好了衣服。母亲将他暴揍一顿之后，卷钱离家，他的灵魂仿佛被抽走，懒恹而惨伤，完全不想追问前几日她嘴里的那些谜语，只是庆幸此刻能有这么一个人在眼前，“我想喝啤酒，你喝吗？”</p>

    “什么啤酒？”</p>

    “黑松林。”</p>

    “你家里就你自己吗？”齐玉露四处张望，房子里熟悉的格局有一种在自己家的错觉。</p>

    郭发从客厅绕进来，用虎牙顶开了啤酒，递给齐玉露，又犹豫了一下，嗖的抽回来：“你喝完不会又那样儿吧？我告诉你我可受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