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周剑非回到组织部办公大楼,看门的退休老工人老何早已闭门睡觉了。他是常住户又经常深更半夜方回,故而备有大门的钥匙,用不着去惊动那位老人的。
他开门进院上楼,整个院子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响声,一种孤独、寂寞之感不期而然地向他袭来。他开灯进门,等待他的是两间空屋,一套沙发和若干办公用具。这是一个套间,外间是会客室和秘书办公的地方,里间是他的办公室兼卧室,除了写字台椅子等物,左边靠窗安放了一张单人床,这就是“周公馆”了。这是一位副省长来找他谈事时开的玩笑,也是事实。他当时无可奈何地笑笑算作回答。其他地方怎么样不去管它,就以这个省来说,生活于如此境况的副省级干部恐怕只有他周剑非一个人了,不是“恐怕”,而是绝对。作为组织部长,现职的和离退休的省级干部家里他都去过,简单一句话,没有谁住在办公室。
是他周剑非特别廉洁、艰苦,不,他可不想沽名钓誉;是对他这个组织部长特别苛刻,不给他安排宿舍?不是的,事实恰恰相反,办公厅从秘书长到行政处长都三番五次地登门送房,动员搬迁了。是他自己不要的,怪谁呢?最近的一次登门是他去三江市的前一天,分管行政的副秘书长来了。他告诉周剑非,为省级干部新建的那幢二层楼房已经完工,给他留了一套请他去看看。他依然是按既定方针办,笑笑说:
“谢谢你们关心,我一时用不着,不忙,先分给别人吧。”
副秘书长满脸为难的表情,只好把秘书长抬出来,把省委书记也牵进去,他说:
“丁秘书长要我来请周部长先去看看房子,他还说赵书记问过他几次了,他今天本要亲自来的,临行又被一件急事耽误了。”
他周剑非觉得盛意难却,只好跟着副秘书长去看房子。
路上副秘书长似乎有意又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省的省级干部住房不宽裕,好几年了才建成这一幢,分下来还有一位新调来的副省长解决不了。”
那言下之意周剑非清楚,潜台词是:“对你这位组织部长优先哩,别人想要还得不到,还犹豫干什么,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哪!”
到了新建的省级干部楼,周剑非看见一幢二层楼房的外粉刷内装修已全部完成,只待主人迁来了。副秘书长领着周剑非往二楼东头的独立单元走。顺便说一句这幢新楼共二层四户人家,每层两户每户都有单独的通道,互不相干扰,设计极为合理。
副秘书长边走边介绍情况,根据中央有关部门的规定,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今后不再给省级干部建单家独院如此等等。这一规定周剑非早已知道,其实是不用解释的。踏上了二层的通道,副秘书长又说了:
“考虑到部长家只有两个人,我们安排了二层的东头。原先也考虑是否安排第一层,第一层有一片空地可供使用,栽花种树都有余地。但也有缺点,如果楼上的下水道出了问题就会影响一层,还有打扫环境卫生的工作量比二层大,部长家的人又少。二层比较清静,但也有一个缺点,夏天雨大时很可能漏水。‘跑、冒、滴、漏’是建筑上普遍没有彻底解决的问题哪。”
周剑非听着副秘书长的解说,觉着分明是对他这位组织部长的特殊照顾了,说什么好呢?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却已经进了房间。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套十分宽敞的住房,一个大客厅,一个面积和客厅相当的起居间,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兼办公室,还有一间机动用房、厨房、卫生间等配套设施一应俱全,虽然装修平平但宽敞大方却是够吸引人的了。
周剑非在副秘书长的陪同下穿梭巡视了一番之后来到那又宽又长的阳台上,他立即被周围的环境迷住了。这里原是一片林地,宿舍建在林地中间,可以想象建房时许多林木被砍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