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剩下的松杉杂树环绕在新楼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十分幽静的林中住宅区,在紧靠阳台的地方有几颗高大挺拔的槐树,茂密的枝叶像是专门为阳台搭的凉篷。这一切对周剑非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他对副秘书长说,钥匙他暂时不收,等到同爱人商量后再说。
在他去三江之前果然给妻子写了一封信,从三江回来便收到了回信。倒也很干脆,黄,冶芹在信中说,松岭毛尖二号茶是她承担的科研项目,辛辛苦苦搞了几年,现在上级科委已经决定明年清明后组织专家正式鉴定。如果鉴定成功后年开始小规模扩大生产,并争取使这种茶叶成为全省一级新品推向全国打出国境。这样一来她至少两三年内是来不了省城的。当然,她所谓的“来不了”是指调动,不是根本不能来省城探视丈夫。她信上请周剑非谅解。
末了,黄恰芹特别写了一段多少有点情意绵绵的话,但有些从事技术工作的人文字表达能力不佳,甚至往往辞不达意,黄恰芹便属于这一类。末尾的那一段话周剑非看了两遍才终于了解其大意。
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一生能搞成功几个项目?她现在快四十的人了,在生产第一线从事科研工作的日子不多了,但夫妻相聚的日子却还很长,很长,希望作丈夫的周剑非理解和支持。
周剑非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将那信往抽屉里一放,叫来秘书吩咐:
“去告诉办公厅,那套房子我不要了,请他分配给新调来的秦副省长,人家一家四口现在还住在招待所哩。”
作为组织部长,从三江调查回来后他专门去招待所看过秦副省长,只见夫妇二人和一个九岁的小孩挤在一个套间里,年近七十的丈母娘住在底层的一个小单间,当时他便萌生了让房的念头。
秘书却是一个有心的人,他了解的情况比部长清楚,听了周剑非的吩咐,便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办公厅说那套房子还是给部长留着,秦副省长的住房他们另想办法。”
“另想什么办法?”
周剑非有些不高兴。
“听说是买两套商品房来改造,已经选好了地点,就在省府大院附近,那幢商品房正在内装修大约两三个月内可以搬进去。”
看他掌握情况多么具体,再听他那口气,一副关心和动员部长留下房子的味道,周剑非更加火了,说:
“叫你去你就去,不要再多说了。按我的话告诉办公厅,我周剑非至少两三年内不要房子,请他们放心分配。两三年之后没有新的省级干部楼也不要紧,住什么房子都行。你告诉他们,这是真心实意不是虚情假意,我说话算数,不行就写条子,我签字!”
他说完这么一大堆话,却见秘书站立不动,面有难色附带几分疑问,便大声地问道: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不愿去,是不是要我自己去?”
秘书这才不自然地嘿嘿一笑,走了。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周剑非的心情也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一切听其自然,凡事莫强求。谁知今天晚上赵一浩忽然提起了这件事,搅乱了他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可是这能怪赵一浩?省委书记是一片好心,那分房退房乃至黄恰芹给丈夫的信他全然不知道。他周剑非本想趁此机会将来龙去脉对一把手谈谈,一则时间晚了二则事情复杂一时半时难以说清,只好唯唯而退,以后再找机会吧。
回到漆黑一片的大院,进了同样漆黑的办公室兼卧室,开了电灯。这是这座六层大楼外加一个大院于里的惟一灯光。他随便洗洗漱漱便上了床,灭了那全院惟一的灯光,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他忽然觉得很孤独。办公室不像办公室,家不像家,这算怎么回事?
文艺作品里的孤独者往往都是女人。似乎世界上只有女人才会产生孤独、寂寞之感,男人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