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天下午,周剑非在几个副部长的陪同下听取各处室汇报,以便熟悉情况尽快进入角色。忽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他拿起话筒,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小周吗?”
周剑非连忙回答:
“是,我是周剑非,钱老呀,我正……”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现在有空吗,我马上到组织部来看你,顺便聊聊。”
“哦!不,不,”周剑非着急起来了,一连说出几个“不”,才镇静下来:“我来看你,钱老,我早就想来了,这几天……”
又是不等他说完就被打断。
“还是我来吧,有事情要说哩,公事,公事公办嘛,哈哈!”
周剑非又着急了,又依旧一连说出几个“不”,才明确地回答道:
“钱老,我今天晚上就来看你。我一到省城就想来看望你老人家并向你老人家讨教的,确实太忙,晚上来又怕耽误你休息!”
话筒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周剑非十分熟悉的笑声:
“那好吧,你今晚上到我家来,我等你。不要怕影响休息,我十点半上床,也用不着多少时间的,我知道你很忙!”
“好,就这么定吧,钱老!”
周剑非放下电话不由得舒了一口气,他发现几位副部长和前来汇报的干部二处正副处长都不约而同地抿嘴微笑,几个人一副相同的表情:神秘莫测。显然,他们都听出了刚才来电话的是谁,各自内心里都也作出了相同的反应。周剑非看在眼里也不询问,只说了一句:
“继续谈吧!”
他刚才对钱老说的是实话,上任伊始,他就想到要有计划地拜访一些老同志,虚心地听取他们的意见。毫无疑问首先要拜访的就是钱老,却因实在太忙,一时还安排不过来。
他深知钱老的个性,听完汇报后再去,钱老提到什么事自己心中也有个数,可以回答哪。
周剑非之所以第一个要去拜访钱老,不仅仅因为钱老是省里的老书记、老领导,分管过组织工作。更重要的是他和钱老有一段历史渊源,虽然时间很短还不到一年,但按照中国人的传统,同船过渡都是“前世修”,何况那是怎样的一年呀,可谓朝夕相处,患难与共啊!虽然整整过去二十年了,他周剑非至今回忆起来依然往事历历在目,像是昨天一样。
那时他刚从大学毕业被分配到省委机关工作不到两三个月。也像这次到组织部一样,突然接到一个通知要他去担任省委副书记钱林的秘书。
在大学三年级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周剑非,第一次接触到这么高级的领导。他虽然已是省委机关的干部,但在他眼里,书记、副书记们处于高山的顶峰,高不可攀。他第一次伸手去按钱书记家的门铃时,心头不由得有些发慌,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蓦然表态接受这个令人羡慕却又十分不自由的任务呢?
当时刚从“四清”的深渊里爬出来的钱林,或者用“四清”的术语来说,便是经过长时间的“洗手洗澡”后刚才“下了楼”的钱林——他算是省委四位书记中无独有偶的“幸存者”之——在会客室里接见了他。年近六十但身体健壮,身材魁梧的钱林用深沉的目光打量着他问道:
“你就是周剑非?”
“是!”
周剑非在钱林那很有点威力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钱林打量了他两眼突然提一个使他意想不到的问题:
“你参加过‘四清’没有?”
那神情周剑非至今回想起来还有些不寒而栗而且觉得可笑。钱林严肃认真的态度简直有点像五十年代初期对一个青年提问:“你参加过剥削没有?”一样。他弄不清楚省委副书记为什么要提这个问题,但他如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