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证件交还给王祈隆,说,按照我们酒店的规矩,损坏东西是要赔偿的。看你是个从农村来的学生,就算了吧!
经理把“农村来的”几个字咬得非常严肃,那句“就算了吧”却像是一个急促的滑音,潦草,敷衍,似乎是不愿意张扬他的施舍。说完,他像欣赏自己作品一样,打量着吓坏了的王祈隆,职业性地微笑了一下补充说,先生,你可以走了。
那声“农村来的”,那句充满了悲悯和施舍的“就算了吧!”和“先生,你可以走了”比清洁工的一声“婊子养的”更让王祈隆羞愧得无地自容。
尽管想飞出去,但王祈隆还是强压住了自己,微弱地说了一声谢谢才冲出去。大厅里有那么多的人啊,几乎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他,好象他们都知道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他费了多大的劲才终于走到了门口,那红色的门童又及时地拉开了门,礼貌周至地弯下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红色如火一般烫伤了王祈隆的眼睛。门外的白炽的阳光一下子就猝不及防地戳出他酸酸的一汪眼泪。王祈隆捂住眼睛,几乎是朝着学校的方向狂奔。他的徒步行走武汉的狼子野心在这场事故里嘎然而止。
有一段时间,王祈隆上课的时候常常思想抛锚,他常常怀念起他的中学同学李晌。他看到那些穿了裙子在校园里卖弄的女生们的腿,就想到了跑在镇中小操场上的李晌的腿。李晌的腿比她们的长,也比她们的直。女孩子的腿要是一长一直,就有了让人遐思的空间了。李晌要是在这样的大学里读书,穿了她们这样的裙子,一定是学校最亮丽的一道风景。他想着想着就糊涂起来,他不明白他的奶奶为什么就不能容忍那些乡下的好同学啊!李晌当初要是和他好了,能和他一起考上武汉大学吗?李晌体育好,至少能和宋大伟一样考上体育系的。李晌要是和他一起在这里读书,他王祈隆该会多么的神气啊!
王祈隆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他们家院子里的杏子熟了,他拿了长竹杆去打,却打落了一地花。他发现他们家的杏树有一半是开了栀子花的。栀子是他到武汉后才认识的一种植物,他拿了那花去找李晌。李晌是在公路上等他的,见了他并没显出高兴来。可不知怎地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王祈隆抱了李晌,却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不知道身体该往哪里使劲,却没有缘由地来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快感。他醒来了,大汗淋漓地躺在宿舍里,内裤湿淋淋的,连被子都被弄脏了。
除了冯佳,班里别的女生都在恋爱了。你想啊,连马秀秀那样的都在恋爱了。
马秀秀是从黔西农村来的。马秀秀长得丑丑的,像一朵还没有完全打开,就被倒春寒压迫回去的花。马秀秀长得丑,又是从农村来的,可她却是班里女生中最要强的一个。马秀秀曾经在女生宿舍发过毒誓,说如果找不到一个漂亮的男朋友,就从七楼的旗杆处跳下去。说这话的时候,她嘴唇都是紫的。当时谁也没敢跟她开玩笑。出来之后,大家都捂着嘴笑了半天。瞧那老鼠婆一样的嘴脸哟!说不定死不了,还怪找不到七楼的楼梯呢!然后,她们就常常拿一些男同学出来速配,看看哪一个和马秀秀配对儿才不至于让她跳楼。每当这个时候王祈隆的脸都会涨得红红的,假
如有一个人拿他和马秀秀开涮,他立马就翻脸。
让人惊讶不已的是,马秀秀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漂亮的男朋友,陕西来的棒小伙子潘明军。潘明军是陕北绥德人。俗话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那绥德汉子就是让人眼睛发亮。大家都说马秀秀和潘明军好,是使了心计的。其实这事也怪潘明军自己。潘明军爱喝酒,马秀秀的家里开了一个作坊式的小酒厂,当时在贵州和四川的乡下有很多这样的小酒厂。她就时不时地塞给他一瓶酒,并陪他在校门口的地摊上喝一次。有一次还真把他灌醉了。马秀秀把醉了酒的潘明军扶了回来,安置在床上。大家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