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王庚林反倒有过一两次,跟戆大一样“鲜格格”问:“我讨你做老婆好不啦?”
邱娘咬着下嘴唇,扭着她的大屁股,只当没听见。王庚林只好将注意力集中起来,邱娘如狼似虎,反扑咬住他肩胛。斜对面房里睡着小螺蛳,她不敢大叫,叫喊闷在腹腔里,像要哭出来了。
第二天吃过晚饭,王庚林找女儿谈话:“你大了,应该和大人分开睡,你姆妈活着的时候,你自己睡了三年多,不能越活越小了。”
王月颖不吭声,走到自己房间去。第二天上午,早饭都没吃,背着书包上学了。王庚林追出去老远,把一团裹着油条的粢饭塞进她手里。
晚上王庚林下班,女儿已经回家了,饭烧好了,把昨天剩下的菜热了一下,新烧一条红烧河鲫鱼摆在桌上。父女俩吃了个冷场饭,王庚林把收音机打开,瞎扭几下,在曲艺节目那儿停下来,马三立的单口相声,这天津老头伶牙俐齿,就是收音机信号不怎么清楚,听起来吃力。王庚林朝女儿看一眼,她捧着饭碗,对马氏相声置若罔闻,王庚林也不觉得好笑,脸绷着,多刺的河鲫鱼差点卡了咽喉。
扒下最后一口,王月颖把饭碗放在桌上,推开自己的卧室,吱扭一声阖上了门。日子悄无声息地隐伏在父女间,小女孩再没爬到爸爸床上去。直到有个早晨,女儿吱扭一声打开卧室,一夜工夫,王庚林面前完全是个大姑娘了。
他愣了一下,女儿跟自己齐眉高了,目测不会低于一米六五,也学会打扮了,过去留着童花式,现在刘海两边梳开,头发也是一夜间蓄长的,从脸颊披下来,在肩头顺开,又黑又直,衬得一张巴掌小脸特别清秀,跟薛秀芬年轻时一个模子拓出来似的。
王月颖背一只绛紫色挎包,为了赶时间,站着把一碗泡饭喝完,搛了一夹酱菜丢进嘴里:“阿爸,我上班来不及了,碗帮我洗一洗。”
其实,王月颖还没有正式上班,只是在针织五厂实习,不过技校毕业后留厂是铁板钉钉,算是编制里的职工了。
王月颖考上技校后,王庚林和林家婉关系公开化。王庚林毕竟才四十出头,鳏居几年了,续弦对他来说,是早晚的事。林家婉是他同事,比他小一轮,是个耽误了的老姑娘。个子矮小,样貌普通,在户籍资料室当保管员。王庚林相比林家婉算得上一表人才,资历老业务熟,但毕竟带着拖油瓶,人家总归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
当然谈婚论嫁不是买卖,帐算得太清,就没法相处了。王庚林三天两头去资料室,每次都看见林家婉抱一本书,她这工作特别清闲,王庚林不用去看封面,就知道是腻歪歪的文艺小说。
两人处对象也说不清是谁挑的头,同事间知根知底,两个人都很实际,照王庚林的话就是:“我是找个伴,你是赶紧嫁掉省得爷娘啰嗦,正好你当资料员,两本户口簿并成一本很方便。”
婚事定下来后,王庚林跟女儿聊了一次。王月颖道:“你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最好等我毕业再办。”
王庚林道:“为什么?”
“到辰光我搬出去,或者找个人嫁掉,家里留给你们过日子。”
“你怎么这样想。”
“不打搅你们有什么不好?”
王庚林叹了口气,没再多言语。过了几天,带林家婉来家里,王月颖看到一个陌生女人进来,猜出是谁,冲她点点头,挤出一张夹生的笑脸,回自己卧室去了。
这以后林家婉常来王家,开始几次是客人,慢慢做起了家务,袖口一捞,洗碗抹桌子拖地,有点女主人的味道了。
王月颖看见林家婉照例笑一笑,也不和她争做家务,林家婉没话找话时,她也搭上几句。王庚林很久没进女儿卧室,这天吃过晚饭,林家婉在天井里封煤炉,王庚林推开门。台灯橘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