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户籍与土地
彭希哲承认,在中国特色的“血汗工资制度”下,农民工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他也承认,户籍制度的存在,使中国城市中的贫富两极分化日趋严重,但他认为,如果从整个中国反贫困的角度来说,农民进城打工,对于缩小贫富差距有极大的帮助,“你想,这部分人本来是反贫困运动的救助对象,他们在农村一年的现金收入不超过一千块钱,但他们到城里打工,一个月的现金收入就可以达到一千块钱,也就是说,他们在城里的经济状况比过去好了10倍。”
当然,彭教授也认为,应该改革目前的户籍制度,消除它的负面后果,但他强调,如果中国要改革户籍制度,就应该首先改革福利制度,“弱化、或者说剥离原来附加在户籍制度上的那些权利、福利、待遇,而把户籍制度真正回归成为人口管理的一个工具。”
另一位上海学者曹锦清也认为,中国目前尚不能匆忙取消颇受世人诟病的两大制度:户籍制度和农村土地承包制度。
上海华东理工大学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曹锦清教授在自己的家里接受了我的采访。在他看来,中国农民之所以能够接受城市里的低工资,就是因为他们还在农村老家拥有一块儿城市工人所没有的承包土地。
曹教授一边说,一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有一些外国人问,中国的劳动力为什么那么便宜?正确的回答是:中国的农民工在家里承包了土地,他们的收入应该是承包地的收入再加上打工的收入,如果他们没有承包土地的收入,那工资必定要上涨,否则他们怎么活下去呢?所以,土地承包制的安排,其重要性就在这里,第一,它可以降低工资,第二,可以维持社会安全。这就是中国的一个很大的特色,西方研究中国问题的学者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我一边听他讲,一边心里琢磨:曾经写过轰动一时的“三农”问题调查名著《黄河边的中国》的曹锦清,也在为农民工的低工资辩护?
曹锦清似乎猜出了我心中的这个疑虑:“在现代社会,为不平等进行辩护,那总是说不出口的。但是,在目前中国整个经济发展水平和社会保障能力的制约下,即使中国要实现城乡居民在这方面的权利平等,也是有心无力的。”
他又续上一根烟,“一个善的制度的落实,也需要有诸多条件作为前提,有的条件,不是善心一发就可以自动具备的,它确实需要一个经济发展的过程。”
户籍制度和农村土地承包制度,是造成中国特色的农民工现象、制约中国城市化进程的两大制度性安排。不少中国学者对这两大制度提出了严厉批评,甚至呼吁彻底取消,曹锦清也承认,这两大制度的确带来了许多弊病和问题,但他更强调这种制度安排的正面效应:“在中国这么一个大国,出现如此大规模的人口转移,发生如此深刻的社会变化,却没有产生严重的社会动荡,没有出现大面积的贫民窟,社会治安也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城市也没有拥挤到爆炸的程度,而且农村经济也在缓慢地、但持续地发展,大量的打工者的汇款也流到了农村去,维持了农村家庭经济的运转。”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的学者章铮和李敬最近所做的一项研究,也间接地证明了“农村老家有一块地”的重要性。这两位学者在其合著的论文《民工流动和乡村中年失业》中指出,所谓的“民工荒”,其实确切的说法是“青年民工荒”,因为那些雇佣农民工的非国有企业只需要青年民工,而不需要乡村中大量存在的中年剩余劳动力,而当现在在城市务工的青年民工进入中年后,他们之中绝大多数将失业,因而不得不回乡。
按照曹锦清的说法,由于中国的城市政府绝对没有相应的财力为所有失业农民提供失业救济和养老保险,此时便突显农民所承包的那块土地的社保功能了。
针对刘开明等学者“让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