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1930年9月20日13时02分02秒,鹫峰地震台第一次接收到地震的记录,自这一天起,一份叫做《鹫峰地震研究室地震专报》的资料便进入地震研究人员的视线。相对世界各地的地震学杂志来说,这是一道来自古老东方的新鲜音讯。虽然微弱简单,但却给研究者带来诸多信息。当然,除了专业的启示外,人们还会发现信息发送者的一份执著和坚忍。
中国鹫峰地震台渐渐获得了世界性的声誉。
李善邦的名字也在中国渐渐响亮起来。
对于李善邦的表现,翁文灏大喜过望。他旋即将鹫峰地震台扩充为地震研究室,任命李善邦为主任,并将他的妻子从广东老家接来,将其妥善安排。就这样,中国地震事业开始从鹫峰艰难起步,逐渐发展起来……
自李善邦之后,叶企孙又相继把清华大学物理系第六级毕业生翁文波和第九级毕业生秦馨菱吸收进地震研究室。翁文波是翁文灏的堂兄弟。准备毕业论文时,叶企孙建议他选择地震学领域的课题,并亲自任指导老师。他要求翁文波去鹫峰实地考察、观测、工作一段时间之后再动手写作。翁文波按照老师的要求来到这里实习,半年之后写出了题为《天然地震预报》的一份高质量的毕业论文,他本人也从此与地震事业结下不解之缘。
秦馨菱是叶企孙、任之恭两位先生非常得意的学生。叶先生喜欢他有极强的动手能力,是实验室的一把好手,任之恭赏识他精通无线电技术。毕业时,叶企孙动员秦馨菱去鹫峰地震台协助李善邦工作,并提出给他优惠待遇。秦馨菱答应了。但任之恭先生却觉得秦学非所用,去地震所有些可惜。经过岁月之河的淘洗,人们渐渐明白了叶企孙的精心布局。
抗日战争爆发后,北平沦陷,李善邦、秦馨菱去南京地质调查所,而贾连亨则留守鹫峰。此时北安河一带皆有日军驻守,为防不测,贾连亨在其父帮助下,又采用蚂蚁啃骨头的办法,硬是在日本人的眼皮下一点一点将仪器和珍贵的研究资料转移到了燕京大学物理系请其代为保存,因燕大是美国教会办的,日寇不能随意袭扰。一次,在通过日军岗哨时,差一点儿被发觉,贾父因受惊吓和劳累过度不久就去世了。抗战胜利后,鹫峰地震台很快又得到了恢复,世界各地震台又得到了它发送的消息,一些学者纷纷来信祝贺。殊不知在其屹立不屈的背后,不仅有从事地震事业人们的汗水和劳动,还有他们亲人的血汗和牺牲。
现在,站在李约瑟和叶企孙面前的是北碚地震台的四勇士:李善邦、秦馨菱、贾连亨、刘庆龄。刘是秦的同学,因战乱流亡到重庆,秦便把他推荐给李善邦,李把他安置下来,让他开展地磁测量工作。从此,刘庆龄的足迹踏遍了云、贵、川、湘地区,实地进行测量70余处。他是我国从事地磁测量工作最早、范围最大、测点最多的人。当这几位衣衫褴褛,形容枯槁,背靠茅屋竹林,口中却自然流泻出熟练的英语和地震学的专业术语的地震学者出现在眼前时,李约瑟被深深震撼了。
他无法不震撼。因为他还看到了一台即将完成的地震仪。这是完全靠土办法自制的地震仪。他们没有钱雇工人,就自己动手。没有电,就自制石头飞轮,一个人摇飞轮,另一个人做机加工。秦馨菱动手能力强的优势在这里得到充分发挥,整个地震仪就像他的一件雕塑作品,在他通灵般的双手下,即使是沙石土灰也能一点点活起来,就像有生命附在上边。别小看这个古朴的地震台,它是抗战时期中国大陆唯一的地震台。由它编成的观测信息发送至世界各地和国际地震中心(lsc)和古登堡等处交流,填补了欧亚大陆广大地区的空白。然而,国际地震学界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几乎是石头上刻出来的奇迹。
在中国科学家们的创造面前。李约瑟深深地折服了。
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