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是萨本栋的学生。虽说萨本栋到物理系任教时施士元已临近毕业,但师生之间的往来从未间断。他知道施士元的学生吴健雄此时正在美国很神秘地参与一项保密性极强的研究工作,在美国参加同学会为他举行的欢迎会上,有关原子弹的种种可能性是与会人员谈论的主要话题,自然有人不断提起吴健雄。因为美国报纸曾这样报道:“在一个进行原子弹撞击科学研究的实验室中,一位娇小的中国女孩和美国一些最高水准的科学家并肩工作。”报道上还描述这位年轻而漂亮的中国女孩在众多大物理学家面前讲述原子弹核分裂的新近发展时,在黑板上推演公式时是“由后往前倒着写出的”,令人拍案称奇。萨本栋在美国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吴健雄,但知道有中国人在参与这件事情,而且这个年轻的中国女孩竟是自己学生的学生,不禁心中溢满了成就感。吴健雄的事例证明,倘有条件,我们中国人已经有能力来“谈原论核”了。
因此,这个在官方看来不起眼的信息,在萨本栋这里却是振聋发聩。他立即给国防部打报告,申请派员跟踪美国将要在太平洋海域进行的新武器“爆炸实验”。消息果然得到证实,美国要在一个月后进行原子弹爆炸实验,具体时间是1945年6月30日。
萨本栋在申请派员的报告上,写的是核物理专家赵忠尧的名字。
在几经游说后,萨本栋终于拿到了那份闲置在国防部机要室里的邀请函。
赵忠尧此时是中央大学物理系主任。突然接到老友萨本栋的电话,赵忠尧立时兴奋得大叫起来。
如果当年叶先生从居里夫人那里买镭是借来火种的话,那么这次赴美则是看火种怎样燃烧成太阳。但他更重要的任务还是要以一双核物理学家的眼睛去观察这道冲天巨焰的生成过程,观测它的细枝末节,计算出种种数据。因此,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观赏,而更像完成科研项目。当赵忠尧与萨本栋相见在重庆中央大学时,还未待萨本栋把此次赴美的意义一一说明,赵忠尧便已悉数将此番旨意和盘托出。英雄所见略同,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在彼此相握中,他们都感到了异常的分量。
他们同时都想到了叶企孙先生。虽然叶先生不在,但他们却都能感觉到先生正深情地注视着他们。
如果是叶先生,他会怎样做?正是这句简单的问话,成了他们的行动指南。与叶企孙心心相印的他们,知道叶先生对他们的期望是多么的大。就像一幕幕的戏剧在上演,朝花夕拾寒雨清樽,无数场景换过,无数人物走过,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上场了。在看似平常的对白和简短的戏文中,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它承载着多么巨大的重量。
而他们都清楚,这场看似没有导演的演出,尽管场景散布在万水千山间,时空转换若干年,每幕的主角不断变换,演唱的风格和形式不断更新,但每到一定的时候,就像潮汐退回大海,树叶飘进森林,雨水落进江河,这些演出者便会回到原点,回到当年的出发地,品味和思索当年的主题,以及重温历史赋予他们的职责。每到这个原点时刻,他们就会真切地想起一个人,一个从来不说自己是导演的人,而正是这个人,在冥冥中牵动看不见的红丝线,就像牵动历史演进的经纬,总体遥控着一段段华彩乐章……
这个人就是叶企孙。
谈起叶企孙的行事风格,有人曾当面问施士元,说当年物理系第一批去欧留美的3个人,你本人去了居里夫人的实验室,王淦昌去了德国师从麦特勒教授,周同庆去美国师从康普顿的哥哥,这些导师在世界物理学界都是最顶尖的人物,你们的选择是不是叶先生本人的安排?施士元回答说,叶先生从来不会直接替学生包办,他留给学生自由选择的权利。但是,在选择的时段里,他会根据学生的情况,为你介绍不同的国外导师。因此,他的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