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的是。于是,曹云祥就把梅贻琦的名字在自己的关系图上画掉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能由他去。
然而,等张彭春踏进清华园后,曹云祥才慢慢看出端倪,他才意识到自己对梅贻琦的看法大错特错了。
张彭春来清华,两手空空,形单影只,就像是曹云祥聘来的管家或账房先生,曹云祥看中的就是他这身世清白的背景,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没有人际纠葛,这样才好掌控,就像一个提线木偶,除了他手中的线绳外,倘若其身再有许多丝丝缕缕,那还怎么能指挥得动?张彭春刚来学校的日子里,他确实是孤独的,这让曹云祥好高兴。但过了一些日子,他发现了一个人总往张彭春那里跑,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他认为是木头人的梅贻琦。
张彭春初来乍到,对清华的了解限于时日肯定有限。但是,从史料上得知,他7月初到职,仅仅9个月的工夫,便草拟出课程改革的若干意见,并于1923年11月1日在曹云祥主持的教职员会议上获得通过。张彭春能干,曹云祥没理由不高兴。但是,张彭春太能干,以及他身上陡长的骄横之气,曹云祥却在张与梅的关联中找到了内在的因由。这就是,张迅速进入情况和底气十足,皆由梅而来。早有他的眼线报告,一向内敛与人疏远的梅贻琦,近日异常活跃,他经常去张彭春寓处,久久不出,甚至待到三更灯火五更鸡,非常反常。又,从张彭春的课程改革设计看,虽然有一个9人的“课程委员会”做后盾,但其主要操刀手应该是梅贻琦。另外,张彭春对清华几有全盘否定的看法,一次,他竟然在会上当着曹云祥本人的面奚落道:“一般学生的心理是愈早出去愈妙,眼里没有清华教育的价值,而教职员中意见不一致,董事会不能主事,校长唯敷衍。如果实情是这样,清华可以产出哪样的人才?”他还说,“教员中只有混饭吃的留下,稍有志气的都要求去职”等等,弄得曹云祥下不了台。而这些话,曹云祥觉得话虽由张彭春说,而支配他情绪的却是梅贻琦。张初来乍到,何故对学校有这样大的成见呢?想来想去,曹云祥最后把审视的目光投射到了梅贻琦身上。所谓煽风点火挑起事端者,所谓哑巴蚊子咬人最痛者,所谓阴险狡猾工于心计者,非梅贻琦莫属也!
等把焦点集中到梅贻琦身上,格物穷理一番后,曹云祥这才知道,原先对梅贻琦的种种设计和猜测,实在是根本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梅贻琦压根就没喜欢过自己。
这说明他压根就看不起自己。
曹云祥总算看清楚梅贻琦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了,这是一双冷冷的眼睛,像千年凝固的冰嵌在里边。当然,这双眼睛也不是敌人的眼睛。然而,曹云祥宁愿他是敌人的眼睛!因为仇视总会爆出火花,能量会在顷刻间弥散,轮回速度就会加快,其生命周期就不会持久。而对付这些,他曹云祥是不怕的,他是校长,既拥有权力又拥有智慧,倘若真刀真枪地干,他不怕!
但是,晃动在他眼前的却是石头一样坚硬的冰。
这是由思想观念、性格爱好、脾气秉性、因缘巧合、人际关系凝聚纠结、复合杂糅到一起的冰,就像所谓八字不合命相相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样,都是无奈之事,尽管曹云祥有火一样的胸怀,依然焐热不了它!
不仅如此,事态愈来愈向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曹云祥初时发现梅张相近,以为是偶尔为之,再一琢磨,便想到了二人共同的南开身世。二人都是南开学校毕业,又都是清华“史前生”,张彭春是南开校长张伯苓的亲胞弟,而梅贻琦又是张伯苓的得意门生。当年,梅贻琦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时,张伯苓亲笔手书,将梅贻琦的名字刻在了学校大门口,师生之谊,对梅来说,恩同再造。似这等情意,无人能比。两人联手,可谓打仗亲兄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