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队现象更感兴趣。
叶企孙一直倾心于中国的科学史研究,在他的早期论文里,比如《考证商功》(《清华学报》第2卷第2期)、《中国算学史略》(《清华学报》第2卷第6期)等,可以说是最早运用科学方法与现代数学知识介绍探讨中国数学史的史学著作。之后,有关中国科学史的研究与探询始终记挂在他的心头,至死不渝。
说叶企孙一生钟情于科学史的研究,一个很好的佐证就是他和英国学者李约瑟的友谊。李约瑟生于1900年,比叶企孙小两岁。他原是生化学家,曾靠胚胎学研究而跻身英国院士行列。1936年,他因偶然的机缘开始对中国产生兴趣,并且完全靠自修学会了汉语和阅读古文。1942年,英国政府派遣科学使节团到中国访问,以鼓舞抗战中的中国知识分子的士气。李约瑟被皇家学院提名并担任了该团的团长。当时叶企孙是中央研究院的总干事,主持研究院的日常事务,因此二人得以相识。此时李约瑟的兴趣已经完全转移到了中国科学史的研究上来,为了专注于这项研究,他向英国政府申请在使团任务结束后留在了重庆,成了英国驻华大使馆的科学参赞。在重庆期间,李约瑟和叶企孙有过多次接触,两人并且曾多次结伴到重庆周边地区作科学考察。李约瑟此时代表的是西方的现代科学理念,在经过牛顿、哥白尼和爱因斯坦一系列学说的洗礼之后,他将思索的目光聚焦在古老的中国,期待能在四大发明的故乡寻找到更多的科学发现。他的这一努力得到了回报,在四大发明之外,他还开出了更多更长的名单,比如弩、马镫、水钟、纵舵、节块施工拱桥、防漏水的舱壁、纵帆式的航海技术、生铁、鼓风炉等等。但是,比这些发现更为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中国的伟大。
在重庆码头,在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处,在清浊相汇的遐想中,叶企孙向李约瑟讲起了中国的河洛文化。那是远在几千里之外的中原,当夕阳西下,黄河与洛河的交汇处,一水如金,一水如银,在天地间融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神秘画面。这就是太极图最初的渊薮。叶企孙为李约瑟讲起了,在汤水之阴的羑里城,“文王拘而演《周易》”,周文王从八卦推演出六十四卦,用蓍草的长短推演出人类与时间、空间以及社会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用自然神秘的归档系统来比附日光流年和变幻莫测的大千世界,运用类型化的象征手段,借长短、正负、阴阳组合衍生出归类方法,呈现出一种普遍力量随周期变移的态势,从而构思出一套接近完整的宇宙体系进行监测。而这些东西诞生的背后,是中华民族令人惊赞的想象力和诗意的心灵。这就是古代中国科学发展的特征。尽管一些发现缺少科学证明,但在滔滔不绝的诗意想象中,这些缺口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弥合。李约瑟缺少中国古典文学的知识,诸多典籍如恒河沙数,即使穷其一生来研究也难得其详。而在这方面,叶企孙给了他很多帮助。李约瑟惊异于叶企孙的学问,叶企孙是一个科学家,但他同时又拥有那么多专业之外的知识,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专业以外的知识却往往决定事业成败。因此,每每出行,李约瑟总爱与叶企孙结伴,在他们共同乘坐的卡车上放着他们在乡间收集的类似木牛流马的历史残片以及当地能工巧匠的精巧发明。长长的旅途成了二人探讨中国古代思想史和科学史的研讨会,他们谈论朱熹和爱因斯坦,谈论《天工开物》和《水经注》。在山路剧烈的颠簸中,东西文化也会随之碰撞。李约瑟会从叶企孙沉稳的叙述中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李约瑟精辟地指出,中国在对待历史和科学的评判上,往往存在着伦理和物理两相混淆的状态,比如宋代蔡京的书法,因为此人大节有亏,书法虽好也无人喝彩。中国没有一套严格的学术标准来对待历史和科学,往往因人而异,因此很难呈现历史和科学的本来面貌,科学的脚步因此仍停留在中世纪的阶段……在这样的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