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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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之中,祁默钧一个人滑动着身下的轮椅,潜行于暗夜之中。
引骨蝶散着暗暗的光,忽上忽下地翻飞在他的面前,指引着方向。
不远处,祁默钧已经能依稀望到祁家八少爷所住的小院,他停下了轮椅不再继续上前,一头凶猛的白虎无声无息地从树丛中走出,代替祁默钧继续逼近小院。
祁默钧收回了目光,随即转过了轮椅,而在他的背后,白虎张开了血盆巨口,露出森森牙齿,卒然跃扑而出,于无形中扯出了一条血脉锁链,狠狠地咬至碎裂--
祁默钧抬手捉住了半空中的引骨蝶,而后遥遥地看向浣纱楼的方向,将它再次送出。
告诉沉笙,这边也已经处理好了。
引骨蝶挥动着由一双手骨拼成的翅膀,在夜空中翩翩而起,果然向着那浣纱楼而去。
汪峦的判断并没有错,只是在最初的十二年前与于姨娘流产的三年前之间,却少了一环--自幼体弱的八少爷。
至此,祁望祥用来汲取续命的四条血脉锁链,才算尽数斩断,而他--也再无复生的可能。
祁默钧回想着,祁沉笙用引骨蝶向他传递而来的消息,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祁家两位少爷身死,老太爷的这个大寿,注定是过不成了。
一切就此结束了吗?不,也许到天亮时,才算是刚刚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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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汪峦并没有再参与太多,大半都是从祁沉笙或是丰山口中听来的。
那夜过后,祁沉笙便将他带回了柳池小院中,而至于二房、三房骤失爱子,又是如何悲痛收尸的,他一律未曾亲眼得见,但也听到了几回悲声。
祁家老太爷那里自然是瞒不住的,好在他老人家到底是经过大事的人,亲自出面善后,将祁家诸多纷杂的谣言,都一一压了下来。
不过这七十大寿,也确实过不得了,前来贺寿的宾客转眼便成了吊丧的,倒也体体面面地送走了两位少爷。
最后临离开祁家的那夜,汪峦终究是与祁家老太爷见了一面,但也仅仅是见了一面,他老人家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汪峦便恪守着小辈的本分,从头至尾除了问好外,一字都不多说。
于是这场会面,就在众人尴尬的沉默中结束了,汪峦也无心再去听外面又传成了什么样子,不过想来这次没有祁尚汶的推波助澜,谣言总归会少许多。
祁沉笙也是事后,才告诉汪峦,自己为何在楼中那般针对祁尚汶兄妹,其实他早就查出那些难听的闲言碎语,出自祁尚汶母子,本想再给他们一个大教训。
只不过经历浣纱楼那夜后,两人却也都没了继续计较的心思,且就这样吧。
第二日一早,汪峦随着祁沉笙,坐上了离开祁家的车子。
他望着车窗外,那高高的院墙以及深深重重的院落,忽而想起了祁辞在祁望祥尸体前的叹息。
他不过,又是个被这深宅逼疯了的人。
不知何时起,祁家的屋宇楼阁,在他的眼中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又或许,这才是它们本来的面貌。
祁望祥、于姨娘、纪姨娘、三夫人,以至于祁沉笙的母亲,他们都被这祁家困死其中,如同陷入命运的泥潭中,拼尽半生或伤、或疯、或逃、或死
汪峦回身,带着难以言说的心事,缓缓地靠到了祁沉笙的胸前,随即又被祁沉笙揽入怀中。
怎么了,九哥?
祁沉笙低头,轻吻着汪峦的发丝,低声问道。
没事,只是觉得汪峦话语顿了顿,转而抵在祁沉笙的肩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咳咳只是觉得,就要回家了。
--就要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