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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就敛了几分,他神色稀松平常,脚下步伐不紧不慢,仍是十二分的从容不迫,就仿佛方才国公府护卫连滚带爬带进来的慌乱不过只是虚惊一场。
然而星珲走在他身侧,却分明感觉的到,苏朗在发抖,在害怕,这些惧意却不能流露分毫,有千钧重的责任压在肩上,所以他的脊背须得永远挺直。
颖海正值多事之秋,军中又人多眼杂,老国公晕倒的消息若被传了出去,多多少少都会引得一番胡乱猜测,难免动摇人心。
平日里倒是不觉,今天方知从军营到颖海城门的路尤为漫长,苏朗觉得自己像是猛然间被卷入风雪地里,眼前似乎一片白茫茫,怎么也看不见前方早该出现在眼前的城门。
四周带着怜悯的探寻目光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脑子里纷乱的画面雪一般袭来,有颖海城往日里流光溢彩的明灯夜烛,耳畔隐隐传来碧波春色里旖旎靡靡的悠扬曲调。然后画面倏然一转,暴雨肆虐过的颖北大街一片空寂,不祥的黄斑宛如蝴蝶绕着颖海北出城肆意飞舞,所过之处尽是被疫症传染的城民。
城墙根下焚烧腐尸的熊熊火堆须臾闪过,最后是颖海城门前他迟来一步的厮杀场,苏朗一次又一次拼了命地想要抓住那支不怀好意的箭,可任凭他如何努力却始终难以阻扰半分,羽箭总是穿手而过,他从头至尾都是个过客,眼睁睁地看着箭失一次次没入苏大宝的身体,血滴滴答答地沿着箭身流下来,最后在他脚边汇聚成一汪深潭。
他木然看着血泊里倒影出一张张得意的脸,所有穿心的痛苦在此刻都成了愉悦别人的笑料,他们看着失魂落魄的他放声大笑。眼前黑暗弥漫,漫天风雪在四周贯耳的笑声里迎面袭来,几乎就要压垮他的肩——
却有个人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周身风雪顿消,眼前映照出星珲的脸。那双手太过温暖,指尖传来的徐徐暖意渐渐驱散了透彻心扉的冰寒。
苏朗恍然回过神来,才发现星珲正站在他身前,他们还尚未走出军营,那传信的护卫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一副要哭不哭的神色。他怔在原地很久了,周围的将士频频转头向他们看来,神情依旧是探寻之色,却不再是方才的怜悯猜测,反而带着几分揶揄和好奇。
苏朗低头看着他和星珲十指交握的手,顿时明白了那些揶揄的缘由。星珲正对着军营方队,脸上带着明晃晃的调笑看着他,而他怔在原地,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青天白日里被漓山少主说了点什么石破天惊的话,一时愣在当场,而那护卫急切的神情简直就成了急得跳脚的敢怒不敢言。
星珲见他回过神来,脸上笑容更盛,故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圈看热闹的将士们,也不放手,就这么转身拉着苏朗朝颖海城的方向疾步走去。
直到走出军营许久,星珲脸上笑容不再,却仍没松开他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他们脚步更快,护卫终于得了空禀报:“公子,老国公他染上,染上……”
护卫声音里带了哭腔,苏朗点点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护卫惊慌失措跑进营帐里来的时候,他就有不祥的预感,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然而此刻噩耗真正降临,身形还是晃了两晃。
指间传来温热,星珲侧过头来看着他,声音坚定:“那么多太医在,不会有事的。”
他们走了一路,星珲便和他十指紧扣了一路。后来苏朗回忆起颖海的这场浩劫,支撑他走过这段暗无天日时光的,除了压在肩头的责任,便是他身旁的人始终从指间传到他心间的温暖与信心。
颖海城门近在眼前,苏朗抬头看着这座临近繁华落幕的不夜城,才发觉连城门也在连日的悲怆中不知不觉地黯淡了许多。
苏朗在颖海的时候并不多,人多半都在帝都。他长兄苏照身体素来不好,一直留守颖海城,国公府在外面的事反而是他这个幼子操心的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