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九三年(卅四)
为科举。无非‘勤勉好学,学而优则仕’而已。”
“使科举与学校一贯,则实学将不劝自兴;而若科举与实学分途,则学校必有名无实。”
“何者?利禄之途,人之所趋;繁重之业,人所畏阻。”
“若学实学可通利禄,则实学必兴。即便昔日兴国公办实学,亦是因为海军、殖民、商贸、工场等等,无中生有,造出许多过去没有的利禄之途,于是实学方才兴起。”
“若是只为兴实学,考试选拔之法,万不可废。”
“至于朝廷网罗人才、同乡回避、官压绅权等等旧法……儿臣以为,正合父皇所问‘钱从何出’的本意。”
“如办学堂,若是地方征收助学捐,则一来必如前朝三饷之旧事;而来绅权必日膨胀。若无地方支持,便办不出学堂;而学堂之教师等等,又皆赖地方乡绅存活,日后怕不是要如复古儒生所谓‘学校议地方政’之臆想,竟真再封建。”
李欗点头赞许,笑道:“吾儿终不是那等迂腐空谈之辈。”
“朕所谓,除旧布新、天下一统,这就是帝王之精义。”
“除旧布新,乃防革命。”
“天下一统,乃防封建。”
“二者缺一,则帝为不帝、皇不为皇。”
“显学一派,激进过甚,无君无父。”
“乡绅旧古,畅谈三代,实欲封建。”
“然而。”
“显学一派,囿于兴国公之旧刻痕,欲办成事,必要强大的国家机器,是以他们不到万不得已、全然绝望时候,多半还是会如兴国公一样最后跑去修黄河河道。”
“是以,他们是可以利用的。但面上总要做出一副‘进步的天子’的模样。”
“如兴办学堂。”
“于大义,此进步也。”
“于小利,多招教师,国库给饷,若过去养几十万废物生员无二,他们也多支持。”
“这件事,便可从‘守旧、进步’之争,变为‘进步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之争。”
“是先兴实学?”
“还是先均田迁民垦殖东进?”
“虽然,实质上,两者并不矛盾。均田征税垦殖东进,一样可以兴办学堂。”
“但,这便叫无中生有。把两件明明不矛盾的事,强行对立起来,如此便可分化显学各派。”
“韩非言: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凋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邓陵氏之墨。故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谓真孔、墨,孔、墨不可复生,将谁使定世之学乎?”…
“此谓之,分显学也。”
“显学者,变革之学也。”
“凡变革之学,无限可分。”
“为人君者,万不可一听‘变革、进步’等字眼,便觉可怕。而是应该因势利导,分显学若儒墨八分三离,而扶一支为正学。”
“昔日儒分为八,而最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尊的又是哪一支?哪一支才是正学呢?那一支正儒,若孔丘复生,认吗?”
“始皇帝焚书坑儒,最后还不是儒家独霸?但独尊之儒,和先秦之儒,难道一样吗?”
“大禹治水,言堵不如疏。但可不是说,堵不如大水漫灌。而是说,要顺势而为,叫河水走大禹想让它走的河道,这才叫堵不如疏。”
“既不是如其父鲧,死保原来的河道,最终身死。”
“亦不是任凭大水漫灌,冲个三五十年,自然也就有新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