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宁凛的头靠在她的腿上,看起来很安静,像是全无生命体征。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他只是累晕了而已,不会有事的。
可他的嘴唇很苍白,垂下的一只手上大片青红和紫黑交错,耳朵后还有划伤的鲜血,种种迹象都提醒着她,宁凛的健康状况比她想的还要差劲。
可她自从他回来,就顾着赌气,一味觉得他应该是已经好完全了,从来没有好好去在意过他。
匡语湉抱着他,呜咽哭泣,痛哭出声。
江喻坐在前面,从后视镜上看她,低声说:“别怕,他不会有事。”
枪林弹雨、九死一生都扛过来了,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倒下。
匡语湉听不进去,她抱着宁凛,几乎撕心裂肺。
或许真是感召到了她的痛楚,尽管意识模糊,但宁凛中途还是醒来了一次。
他很虚弱,额头上都是冷汗,费力地抬起自己的手,手掌覆在匡语湉的头顶,眼睛还是闭着的,呼吸缓了许多,轻声道:“别哭了。”
匡语湉靠近他,“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宁凛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我命硬,老天收不了我。”
江喻转过头,无言地看着他。
宁凛拉着匡语湉的手,把力量都卸了,完全依靠着她。
“阿凛。”江喻忽然说,“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要活着,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
宁凛就是宁凛,不是第二个程寄余。
江喻眼底浮出血丝,语调重重上扬,“我可不想哭着背你的遗书。”
宁凛似乎是笑了,嗯了一声。匡语湉去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试图给彼此心安的力量。
他做到了,无形之中匡语湉受了鼓励,她相信他,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警车飞快疾驰在路上。
江喻闭着眼,轻声开口,声音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
记忆回到那一年,二十四岁的宁凛在出发前,一字一句地求他背下这封遗书,他说如果他死了,江喻一定要回到老街,找到一个叫匡语湉的女孩子,把他的遗书背给她听。
那些字江喻翻来覆去咀嚼过很多遍,烙铁一样刻在脑海里,这么多年未曾遗忘。
……
嗨,小葡萄。
还有两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最好记得,但忘了也不错。
给你背这封遗书的人,是我的老师。你知道的,我没有父亲,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父亲。
我挺遗憾的,我不是个好哥哥,也不是个好男朋友,现在要走了,能留给你的东西也不多。我把那些都放在老师那儿了,他会替我转交给你。
也不知道你现在几岁,我走的时候你就二十,还挺想知道你长大点是什么样子……应该差不多吧,反正你从小就挺招人喜欢,至少挺招我喜欢。
这世界上对我好的人不多,除了当年接济过我的那些人,还有就是老师和你。
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那句话,就那种话……真挺肉麻的,但现在再不说也没机会说了,还是说了吧。
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叫我哥哥,我觉得好玩才总是逗你的,你那点想法我哪儿能看不出来?倒是你自己傻,我对你明明也挺那什么的,你怎么就没发现呢。
我快要走了,这次走了估计就回不来了。也不知道祝你什么好,我这人没什么文化,说不来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之前我在书上看到一句诗,写得挺好的,叫什么“故山秋最好,今日断相思”,实在没什么好祝的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