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嘉怡在十秒内想了五六个借口,回来办签证、回来参加同学聚会、回来拿学籍资料……
她还没想好哪个理由说出来更有说服力,就听裴嘉洛道:“说真话。”
“……”
您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她机械翻动微博的手没停,垂着眼皮说:“你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吗?”
他轻轻一哂,“我如果能预知未来,两年前应该找根链子把你锁起来。”
他语气太平常了,平常到像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绝对干得出这种疯事,嘉怡毫不怀疑。
正因如此,她才会选择开诚布公的坦白,13000公里的距离,足以让他们之间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虽然现在遇见他,嘉怡尴尬得只想掉头走二十里,但曾经那种因无法抗衡而产生的恐惧已经逐渐消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愧疚和心虚。
换位思考,嘉怡站在他的立场上,做不到这么“豁然大度”,哪怕是装的。
他们等价交换,他已为她谋划好了一切,而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堂而皇之毁约。
她该庆幸他们之间还有一层血缘关系维持最后体面,否则遑论五百万,裴嘉洛让她辍学滚蛋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裴嘉洛是疯,不是贱。
她那么羞辱他,如今他还能心平气和同她说话,嘉怡都该送他一首“听我说,谢谢你”了。
因此嘉怡眼观鼻鼻观心,对他的“疯言疯语”不予置评。
他们久违地重逢,面对面地站在一条幽静的长道里,纵然气氛还算平和,也再没有不合时宜的暧昧。
在助理拿着换好的房卡回来后,嘉怡礼貌道谢,刷卡进门,道了声“早点休息”后,合上了门。
门外,神情冷静的裴嘉洛已纯然冽厉,沉声道:“张旷,去查查周家最近有什么动静。”
他没有点名是哪个周家,助理已经心知肚明。
靠在门后,嘉怡久久不能平静。
她太了解他了。
他之所以理性、冷静,面不改色,是因为他的另一面已经不会展现在她面前了。
那是只有在昏天黑地的狭小两人世界里,他才会暴露给她看的一面。
他是清冷高洁的佛,也是地狱深处被困弑的魔。
她曾一边痛恨,又一边享受。
她痛恨他的强势控制,可又无法否认,在无数个颠倒错乱的夜晚,她也控制过他的喜怒哀乐,享受过做他欲望的唯一枷锁。
她曾已决定和他一同坠入那一池浑水。
可烈日照进了她眼底,她在死海里睁开了眼。
是向下沉沦,还是向上握住那一束灼眼的光?
她不忍太阳黯然落山,却信纵然海面寂寥,他无边无际,不止她一座岛。
她伸手,引烈火烧身,背叛了漆黑的海。
两年了,她以为过去的情感都该尘封了,没想过重逢,就像曼妥思倒进汽水池,骤然掀起猛烈的情绪波澜,头皮发麻,左右冲撞,反酸的滋味让她胃里都绞痛。
她这人也是怪,越是心里无波无澜的时候,她越能自如地控制情绪,真正到了心绪翻涌,反倒成了一根木头,脸僵得连一点笑容都拉扯不出。
她已经做了恶人了,那就恶到底,何必还要心虚气短?应该再自然一点,索性否认过去一切,坦坦荡荡叫他一声哥。
只是裴嘉洛恶不恶心不知道,她怕对自己反胃。
她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面目全非的地步的?五年前那个她还会认得今天这个人是她自己吗?
两个声音又一次在她身体里对峙起来。
一个咄咄逼人:我和他走到今天